长大了,变结实了,当初第一次在那个地下拳场看到她的时候,她刚刚完成一场生死战,黑瘦黑瘦的,眼睛里是绝望的疯狂,捧着用芭蕉叶装的糯米饭用手抓着大口往嘴里塞。
真快啊,一转眼二十多的大姑娘了,夏伟头一回觉得自己老了。
两人都沉默着,但是都在用心灵对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妮妮在他们俩之间来回看着,搞不明白这两个大人在搞什么,最后把它归为大人的事,小孩儿少管的范畴。
“当!当!当!”
开着的会议室门上被人敲了三下。
国山歉疚地站在门口,“对不起,打扰了。”
曼娜伸手把妮妮抱起来,依旧无言地走出去,只是很幸福的样子。
“不好意思,”国山进来,道歉,“打扰你们了。”
“没什么,”夏伟摆摆手,“这里毕竟是工作的地方,怎么?这么快就结案了?”
“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国山对这个老资格越来越服气了,“结案了,上面下了格杀令,剩下就看我们的了,你们这边呢?”
“早几天前就完事儿了,”夏伟说,“是不是你们反恐局老姚让你来的?”
“对,”国山笑着说,“姚局长说多问问你,他反复叮嘱我不要随便做决定,多听你的意见。”
“嗨,这个老头儿,”夏伟无奈地,“要不怎么他当大官儿呢,干什么事儿都不直接说,拐弯抹角的。”
国山哪敢随便评论自己的直属上级,嘿嘿陪笑着。
“其实也简单,”夏伟驾轻就熟地说,“主要是三原则,一不能明目张胆,你不能就那么拿把枪去把他干掉,二不能做的像暗杀,三不能引起国际影响。”
“啊?”国山傻眼了,“不是吧,这他马还怎么做啊?”
“呵呵……”夏伟笑,“别紧张,我给你推荐个人选,他是这方面的行家,不过他现在在高剑市。”
“邵乐吗?”国山的眼睛亮了,这可是个厉害角色。
夏伟正要答话,桌上的手机响了。
“喂?结束了?好,别急着回家,来我这儿一趟,你马上就有机会还击了!”
挂上电话,夏伟看着有些期待的国山,“一事不烦二主,这正是邵乐想要做的,不过要是他又把事闹大了,你还要学会另外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的一干二净,但是又不能推到他头上,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不能打折扣,也不能做的过头被内行看出来,这个后援当不好,你我的下场不会比没有完成除奸任务好多少……”
哈尔已经不咳嗽了。
在四海保安公司训练营,邵乐看到哈尔已经可以跟在于瑶欣身后跑完一公里了,当然,只要不太快,走走停停就行。
邵乐当然不是来找他们的,所以朝他们招招手,鼓励了几句就继续朝前开。
黄群正在“家”里帮忙,孩子们正在操场上排练节目,这个大工程师正在帮着调音响,李恩淑看他忙的满头汗,就掏出手绢帮他擦汗,这货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趁机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老师,那个叔叔亲李老师——”一个小女孩儿眼尖地发现,开始举手告状。
李恩淑顿时羞的满脸通红,其他老师也会心地大笑起来。
邵乐也笑了,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她们都有了自己的生活,而他只不过是她们生命中的过客。
垃圾场。
刘群的工作间里的桌子上摆着一架刚刚组装起来的航模,只有半个书包大。
邵乐跟警卫打了个招呼以后,进来就看到了这个“小家伙”。
坦白说,邵乐有点儿不满意,这不是他想要的尺寸,还是太大。
“21X14X15,我认为这是我想要的最大尺寸,只能更小,不能更大,”虽然觉得这样有点儿不近人情,可是邵乐必须得告诉他他的最低要求,“你要清楚,小刘,如果有一天我要用它的化,我的身上至少会带超过四十公斤的装备,任何一件东西都有必须携带的理由,而到了那个时候,是分生死的时候,你不能让我带着这样一个大家伙——虽然他已经很小了,可是我不能带着这么一个看起来如此显眼的东西出现在战友和敌人面前,他们会笑话我是傻笔的。”
“那就得需要新的东西,”刘群马上提出了解决方案,“一个可以防摔防震防水的箱子,那里面本来是放危险物品的,但是不管民用还是军用,都一定要有,另外我还可以做的更小,但是要想得到更好的电视直播效果,要有一种特殊的摄像机,汉河公司,或者是宿谷科技研发公司,他们随便哪儿都应该有这种东西,买也能买来,还要更轻更结实的材料,那意味着这不再是由垃圾做出来的东西,是真正的高科技产品。”
“你的要求我会尽力满足的,”邵乐向他保证,“另外你也得明白,我不能把你跟他们任何一方放在一起,他们都是科班出身,跟你的路数完全不一样,磨合需要时间,让他们听你的需要时间,等一切都准备完毕了,你又可能什么都做不出来,因为那里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陌生的。”
“我了解,”刘群沉默道,“我也不喜欢跟他们在一起工作,一个人,挺好。”
“你不是一个人,”邵乐很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跟他说,“这一点我也可以向你保证。”
有的时候,天才的使用不能与人才搭配,这就是天才孤独的地方,很多时候他们只有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才能找到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才会有他们想要的成果,没有哪个天才喜欢这种感觉,他们也是人,也希望和人交流,可以有集体生活,如果那种群体生活不会让他们感觉不自在,他们也乐于接受,只可惜大多数时候,普通人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和思维,以至于天才往往不得不离群索居,不是因为天性孤僻,而是为了避免自己和周围的人不自在而不得不如此。
邵乐今天当然也不是为了找他来的,这也不是他的主要任务。
黄虎正在室内近战训练场监督一次实兵对抗。
邵乐刚进来的时候,黄虎在监控室里盯着屏幕,一言不发。
助手正在倒数。
“五,四,三,二,一!GO!GO!GO!”
“嘭——”
一栋水泥房的门被破门炸药炸开,一名突击手抢先突入,却马上被一根钓鱼线绊了个跟头,后面紧跟的第二突击手被他绊倒,后面的三名队友只能跳过队友继续向前。
一旦开始,就不能停,哪怕队友倒在眼前,喷着血,哀号着求你救命,也不能停,要持续突入,直到战斗停止或者自己的生命终止。
“哒哒哒,哒哒哒……”三发点射,永远是三发点射,枪是MP5基本款,没有消音,让枪声在封闭的室内格外的响亮,三发短点射是使用这种枪的最好办法,尤其在近战环境中,超过三到四发,枪口上跳会很严重,不容易控制,枪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在墙上打眼儿玩的。
两个被钓鱼线绊倒的队员刚刚站起来,一楼楼梯边的几个纸箱子后面伸出一只冲锋枪,摇头摆尾地开始扫射。
“哒哒哒……”
一个弹夹很快打完了,两名队员“阵亡”。
一个带着头盔穿黑色战斗服,左胳膊上戴蓝色袖标的瘦子站起来,他听了听枪声,走过去,摘下两名“阵亡”队员胳膊上的蓝色袖标,然后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这个托尼。帕克不错,”黄虎看着屏幕说。
邵乐就静静站在后面看着,他也点头,“有创意,敢冒险,运气也还行。”
“这就要用他吗?”黄虎问,不等邵乐回答他就自己回答道,“一定是,你不是要用他绝对不会想着到这儿来。”
“呵呵,”邵乐笑了两声,“是要用他,不过不是主攻,也就是带出去见见世面。”
“这样也好,”黄虎同意,“虽然他还没准备好,但是总憋在这儿练也没什么大进步。”
“郑川那个榆木脑袋批准你的训练计划了吗?”邵乐问。
黄虎不置可否,“算是同意了吧,他打了折扣,强度降低了不少,现在是公司,不是国家,他不想因为训练就死人,记吃不记打的操行,非得在战场上吃了大亏才能明白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到底是个啥意思。”
“没见过世面的人都这样,”邵乐也有些不屑于这种幼稚的想法,“雇佣兵要保命练的只会更苦,更残酷,因为上了战场,等待他们的就是实打实的一对一对抗,不是你宰了我,就是我宰了你,老想着训练的时候啥事儿也不出,看他以后怎么面对那些阵亡家属。”
监控屏幕上,演习已经结束了,托尼一伙的红方胜利,其实从一开始两名蓝方队员被绊倒的时候,战斗就已经结束了,要是在实战中,鱼线上绑着手雷,或者一枚不到一百美元的钢珠杀伤地雷,五名队员冲进去的瞬间全都暴露在杀伤范围内,一个也活不了,有时候破门成功不等于门前的战斗就结束了,在老鸟眼里,这是战斗的开始,是警号,从那一刻开始就要加倍小心,留意每一个细节,而不是破门以后就傻了巴叽直接朝楼梯跑,敢于这样做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方已经完全掌握里面的情报,缺的就是行动人员照着情报制定计划,然后冲进去把该解决的解决掉。
雇佣兵哪可能有这么详细的情报,多数时候都是第一种情况,小心翼翼地处理一切,把所有情报——不管那情报是哪儿来的,都当成要么有问题,要么有水分,要么干脆就是假的,只有这样才能打起百分百的精神,应对每一个意料之中或者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大摇大摆的朝前冲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谁要这么干,他的队友第一反应就是齐齐地朝后退上一大步,等他挂了再进去。
没人喜欢英雄,因为他会死,没人喜欢莽夫,因为他会死,没人喜欢胆小鬼,因为他会死。
小心、谨慎、相信团队的力量,不一定就不会死,至少活下来的机率会大一点儿。
这就是战争,对于大人物来说,战争是政治,是谋略,是博弈,对于士兵来说,战争就是杀人,然后活着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