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乐把厚厚的圣经书页朝下,翻动起来,这实际上已经是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
“唰拉拉~~~”
就在邵乐打算放下那本圣经时,一张照片掉出来。
四寸的照片,像是用打印机打印出来的,色彩不够丰富,应该不是专门的照片打印机,很可能是安托万先生偷着用公司里的彩色喷墨打印机打出来的。
照片上,他正坐在银行大堂的办公桌前,这个角度抓的有点儿糟糕,相机好像——哦不,是部手机,可能是塞在一个衣架上的大衣兜里,只把摄像头露出来了,狡猾的家伙!
邵乐从心里有点儿佩服这个银行家,就连偷拍都搞的这么有技术含量。
对面坐着的老外微低着头,很谦逊的样子,但是下巴没有收回去,而是朝前凸出,让人觉得即使他低头,可是还是很高傲,就像一个——贵族。
是约翰逊管家!哈尔也留有一张他的照片,还专门给邵乐看过。
一个偷拍都搞的如此谨慎小心的银行家绝不会轻易就把重要的东西让敌人拿走!
邵乐一页一页地翻着圣经,照片夹在这里不是没有目的的,这个安托万一定是想说什么,秘密的钥匙一定就在这里!
邵乐的翻阅不是简单的翻阅,他每翻开一页,除了仔细检查文字有无异常外,就是把圣经的页面冲着阳光仔细地观看,还好今天的阳光很烈,厨房里甚至有点儿热。
问题很快就找出来了,个别的单词下用指甲划出了印痕,很深的那种,几乎要划破纸面。
不过以邵乐超强的记忆力和过人的语言能力,把这些单词组合起来也没有任何意思,因为就是些胡乱的拼凑,等等——
那个贴着彩票的笔记本!
邵乐赶忙又把笔记本翻出来,翻到第二页,看了一眼上面的彩票号码,又对照圣经的相应单词,笑容浮现在脸上。
“真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邵乐忍不住又一次赞叹道。
密码其实很简单,破译也不难,所以这绝不是简单的密码设置,而是一个大大的骗局,安托万古板的长相迷惑了几乎绝大部分人,通常大家都会以为这样的人不知变通,做事一板一眼,不解风情,生活单调乏味。
但是只有薇拉——这个与他朝夕相处的妻子才真正了解他,安托万装扮成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不想失去一份可以给他带来优渥生活的工作而已,私底下的他幽默、浪漫、体贴、聪明过人。
这些有点儿过份的溢美之词邵乐居然也赞同,这个看起来比邵乐大不了几岁的投资经理是个真正的老狐狸。
他从一开始就用自己的外表欺骗了约翰逊管家,让他得出了对他本人错误的心理描写,在察觉到危险以后又开始布置一个大大的骗局,成功塑造了一个墨守成规、把研究彩票当成一生最大冒险的银行小职员形象,愚弄了那个过份“睿智”的管家,他会这样告诉自己的手下——“瞧,他没什么特别的,把他弄死,消除所有的痕迹,让那个可怜的寡妇流几滴眼泪就算了,反正像他这种人工作上发生什么事是不会回到家里透露一个字的,他就是那样的人,所以别多做什么,如果把他全家都灭了,反倒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于是一切就这么发生了,安托万的计划奏效了。
虽然最后他还是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但是代价是值得的,他的妻子得以安度余生,一份告诉后人他因何而死的证据也保留了下来。
假如——假如那个管家从一开始愿意多花些时间调查安托万,就会发现他生活中和工作中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样子,就算在生活中没有发现,也可以从他妻子幸福的表情中看得出来,这绝不是一个古板的男人能做到的,注意到这些,管家就会修正自己的看法,给手下的命令也会完全不同,那样他就会赫然发现,这只狐狸早就留好了后手,这本就是很明显的证据,为的就是让后来的有心人可以轻松破解。
只要跳脱这个大骗局,拿到证据轻松的就像吃顿午饭那样简单,当然,这句话是对内行人而言。
“你发现什么了吗?”薇拉已经刷完了盘子,正坐在邵乐对面好奇地看着,“我翻过无数遍,什么也没发现,你能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吗?”
邵乐放下手里的东西,表情严肃,“听着薇拉,我对付的是一个非常强大的敌人,你的丈夫碰巧与我要做的事有关,而这个敌人——它的强大可能是我没有办法向你形容的,所以你还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好,那样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什么也不知道会成为保护你的最好方法,不过我也向你保证,如果有一天,安托万的死有人为此付出了代价,我会告诉你,就算我不能,我也会委托其他人来亲自向你说明……”
12月3日9时21分2秒
邵乐和薇拉在餐厅安静地吃着早餐。
最近几天两人保持着默契,他们都知道分别的一天很快就要到来了。
邵乐是有自己的计划,薇拉则是女人的直觉,这两个人注定是两匹背道而驰的马,只在一个交叉点偶尔相遇,耳鬓厮磨一番后还是要各奔东西的。
邵乐几乎可以预测到薇拉今后的生活,她会从痛失爱人的痛苦中走出来,重新组建一个家庭,有一大堆孩子,每天为生活忙碌,在操劳中慢慢老去。
而薇拉当然也明白这个叫西蒙的卡尔梅克人其实不是一个因为生活所迫跑到立陶宛的逃兵,他最终会像雄鹰一样翱翔天际,无人可挡。
所以两个人抓紧一切时间做*爱,把每一次的欢娱当做最后一次的疯狂,只在空闲时才会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然后又是一次激情的开始。
这一天,邵乐走出房子。
又下了第二场雪,阳光下的雪地格外的刺眼,以至于邵乐不得不眯起眼睛。
“突突突……”
天上有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他抬头看。
一架“米-28”从天上划过,朝东北方向飞去。
“汪汪汪汪……”
远远的,能听到狗叫声,爱尔沙呜咽着叫了几声就吓的跑回来,在邵乐脚边哆嗦着,看来那群狗虽然离农场还很远,可是比它凶得多,是可以轻易就把它撕碎的那种。
“别害怕,爱尔沙,”邵乐揉揉它的狗头,“去屋里陪陪薇拉,这是我的战争,跟你无关。”
农场的东北方向。
凯西神父所谓的调几条狗来,当然不是真的随便抓上几条宠物狗,拿那些味道算不上美好的衣服给它们闻,然后就可以一路追杀而至。
狗是猎犬,牵狗的人是常年在边境地区打猎的猎人,擅长追踪痕迹的技术即使是战斗经验丰富的特种部队士兵,只准逃,不准反击的化,一般都会甘拜下风。
尽管才下了两场不大不小的雪,一名猎人还是找到了一条不太清晰的卡车车辙直通西北方向的森林。
接着就是两条车辙,还有被车刮断的树枝,越深入树林,痕迹越明显。
“当地人不会开车朝这里走,”一个像啤酒桶一样的猎人牵着自己半个多小时就要撒一泡尿的土狗,就是他率先找到,“再往里走不到十几分钟就会有湖水和沼泽,虽然大多数勉强可以通过,可是会很难走,想要野营的化,完全可以绕到另外一条路,从西边进去。”
凯西神父点头,表示他知道了,然后朝后挥了挥手。
“哐啷——”
路上停着的两辆卡篷布掀开,跳下两支小队24个人,向这边跑来。
棕红色的修士袍,肃穆的神情,手里的AK步枪闪着乌光。
猎人们有点儿骚动,他们的狗也有些不安,拿枪的修士比较少见,这样杀气腾腾的更少见。
“先生们,先生们,”凯西神父不得不安抚他们不安的情绪,“请相信圣安娜修道院的信誉,你们只需要带路,发现目标以后你们就可以离开。”
塞古斯局长穿厚厚的黑色棉大衣,他可就没那么客气了,挥舞着手里的手枪,“去!继续找!”他爱死这个修士了,因为他把本该他负责的事揽到自己的身上,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可以保住自己的位置,做些敲边鼓的事是他喜欢的。
身边的五名警察也从警车附近朝这边走来,大声斥喝着。
于是猎人们只好一边诅咒着这帮官老爷,一边闷声向前,修士们的地位在他们心中还是神圣的,保持敬畏之心是必要的,虽然今天有点儿奇怪。
“汪汪汪汪……”
猎狗的叫声再度响彻树林,惊动了一些野兽向更远处逃遁。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
“这里——”
又是那条有点儿肾亏的狗,它蹲坐在一处刚刚被雪覆盖还没有完全结冰的小湖边,呼呼地喘粗气。
一条车辙,虽然被一层雪盖住,可是因为水和泥的混合物做基底,把那条车辙衬托的无比清晰明显。
“啤酒桶”猎人吃力地蹲下来,用手比了一下。
“是辆面包车,神父,”虽然才蹲了一会儿,可是他跟自己的狗一样喘的厉害。
“确定吗?”凯西这个时候没有像私下里显得有点儿轻佻,而是无比的庄严,说句不中听的话,像个正牌的神棍。
“确定,不是轿车,这种破地方,开不了多远就得陷进去,也不是卡车,轮胎没这么窄,可能是面包车,从轮胎印来看,里面装了不少人,像是我们这儿常会用来野营的面包房车。”
凯西跟后面跟着的两名小队长对视了一眼,那两人点头,他们也看过监控录像,里面是有一辆面包房车。
“请问您怎么称呼?”凯西突然彬彬有礼地问。
“切尔内赫,朋友们都叫我老切达,神父大人,”老头儿有点儿受宠若惊,老一辈人总是对这些修道院的修士充满尊敬。
相比之下,年青人们就欠缺了那么一点儿礼貌,他们总是很粗野,对一切陌生不熟悉的人和事都抱持着强烈的不满和敌意,所以来自世界各地的背包客和旅游者都不喜欢俄罗斯还有其他一些治安不是很好的国家,按照一个背包客的经典总结来说:他们不是文明素质不高,而是野蛮,就好像原始人。
“好的,老切达,能不能请你带队,”凯西说,“我们跟着你,如果你认为找到目标或者差不多快到了,告诉我,然后你的工作就完成了,不会亏待你的。”
“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神父大人。”切尔内赫带着乡下人特有的纯朴答应下来,兴致勃勃地走在最前面。
凯西朝他的两个小队长摆了摆头。
两支小队24人排成两排跟在后面,但是离老切达差不多有十几米的距离,然后不知不觉拉大到三十米,逐渐地,其他猎人散开在一个超过五十米的宽正面,齐头并进。
听起来可能会很残忍,老切达和他的猎人队伍被当成了诱饵,不管前面是什么,第一个中招的就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