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茨。里贝克,”他伸出跟熊掌差不多的大巴掌,“邵乐先生,来这里怎么也不通知一下,我也好尽一下地主之谊。”
他居然会说中文!
邵乐跟他握手,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巨大力量,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本来只是来旅游的,顺便做笔小生意,没想到会闹出事来,我可以以我的人格向你担保,我是好人。”
“我相信你是好人,”里贝克说,“但是好人不一定会办好事,你说呢?”
“我给你们惹麻烦了?”邵乐很抱歉的样子,“真不好意思,我无心的,可是你知道,事出仓促,很多时候我们只能先做,这样吧,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
“这个人情可不小,”里贝克阴郁的表情没有一点儿改善,“你在去年让我们跟了快一年多的线索断掉,现在又差点儿毁了一个我们筹备已久的大案子,我在考虑是不是直接把你递解出境。”
“你知道我还会回来,”邵乐收起自己的表演,看来这个家伙不是那么好胡弄的,“所以为什么我们不合作呢?我做完我的活儿,你做好你的,中国人的流行语——双赢,你看怎么样?”
“可是你不能杀了他,”里贝克强调说,“我们还需要他,他不能就这么死掉。”
“我们为什么不好好沟通一下呢?”邵乐反问他,“我把我知道的事跟你说一下,你告诉我你知道的,如果没有冲突的化,我们完全可以互不干扰,没有必要我也不是非得杀人不可,可是我的对手恐怕不会就这么容易放过他。”
“这是个好主意,”里贝克转身拉开奥迪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邵乐欣然前往。
英姬在车外站着,跟前后左右至少比她高两个头的壮汉们对峙。
在车里,邵乐把自己掌握的情况和盘托出,连马里亚斯的事也没有放过。
掌握秘密并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有人分享才最可贵,能多一个朋友,就比孤身奋战要强。
里贝克边听,目光不时闪动。
邵乐看得出来,他掌握的情况价值要大于里贝克所掌握的。
“我们监视你, 是因为上次你在这里干掉了那个潜藏在此的恐怖份子,”里贝克在邵乐说完以后也终于开口,“就在你动手的前一个月,我们的线报显示,他的货船上有偷渡的人,一开始我们没有在意,可是在对偷渡人进行相貌比对的时候,我们发现有一个人是列在恐怖份子名单上的人,钟良利用贸易公司做掩护进行走私活动,利用自己走私的通道在中东地区、亚洲地区和欧洲之间进行贩卖人口活动,只是我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与恐怖份子合作。”
“恐怖份子也掌握着很多宝贵的资源,”邵乐对此早有了解,“比如他们资金雄厚,其次还有毒品,在阿富汗和中亚的一些地区,毒品种植是恐怖份子新的财源,要换成钱,黑帮无论运输还是销售都具有他们没有的优势,在当前形势下,他们之间的碰撞和合作无法避免。”
“所以钟良得活着,”里贝克说,“我们要掌握他的全部,直到再也没有一点儿隐私可言以后,再一举摧毁他建立的一切。”
“他只是整个链条的其中一环,”邵乐还是决定再多透露一点儿,“你不可能掌握全部,相信我,钟良是其中一环,马里亚斯也是其中一环,他们最多只算是中间人,听说过彩虹公司吗?我会给你一份我收集的情报汇总,看完以后你就会发现,你掌握的只是其中最不重要的一环,所以放弃你的幻想吧,要么赶紧收网,抓到一个是一个,要么干脆离开,你们在做无用功。”
“我还是想试试,”里贝克坚持道,“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提供的情况。”
好吧,到此为止,邵乐心里暗道,你个固执的木鱼脑袋,只要你别把我想做的事搞砸就随你搞去吧。
徐燕经常出入的地方大都是些非富即贵之处,绝对不是钟良这样的人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所以这个悲催货顶着脑袋上两块白色纱布还有一个纱网,像受伤的狗一样在阴暗处哀号着,却苦于无处发泄。
生达中餐馆。
在汉堡靠近港口的地方,因为德国媒体喜欢追着负面新闻不放,所以中国餐馆在发生过几次治安案件以后,马上被当成了黑帮聚集、从事非法活动的大本营,让本来就步履维艰的中餐馆更加陷入困境。
不过这里大概是个例外,因为茶餐厅式的布置,里面坐满了客人,不时有人高声吆喝着。
“吃么吔?”一个穿着短白褂子的小伙子拿着一支油笔,不耐烦地问道。
“两盒叉烧饭,带走,”来人是个穿白色T恤的女人,又瘦又小,还戴着一顶不太合适的帽子。
听口音是大陆的普通话,伙计的态度更恶劣了,“等着啊,大陆灿!”
女人好像不懂他在说什么,可好像也不是什么好话,不过她对此无所谓,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
“喂!起身啦!”
一个凶恶的声音传来。
女人抬头看了一眼,乖乖地站起来站到墙角。
“耽误做生意——”是刚才那个伙计,他这边训完这个女人,马上恭谨地,“生哥,您请坐,乌龙茶一会儿就来。”
“嗯——”被叫做生哥的是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大夏天的也不嫌热,好像不这样不足以显示他非同一般的身份,不过他不离手的一块手帕还是出卖了他。
不是热,是真他马的热!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执着什么。
“哎,大陆灿!你的饭!”伙计几乎用丢的把一个塑胶袋扔到女人忙不迭伸出的双手上,“20块!”
“这么贵啊?”女人小声嘟囔了一句。
伙计的声音都快震破屋顶了,“想吃便宜的去啃面包呀!什么不要钱的,你没搞错咩!”
女人好像被吓到了,哆嗦着掏出钱。
伙计一把把钱抢过去,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大陆仔就是烦人,赶紧走啊,别耽误我做生意!”
女人默不作声地离开。
生哥本来没有注意这点儿小事,但是在扫过戴帽子女人的时候,端着小茶盅的手突然顿了一下,他放下茶杯,忙不迭地去掏西装里的手机,拿出来摆弄了几下又发愁地放下,又继续去掏上衣兜。
女人已经擦身而过,朝门走去。
生哥终于拿出一张照片,看看,又扭头去看离开女人的背影。
“阿财!”生哥叫伙计。
“哎,生哥,咩事?”伙计忙不迭地跑来。
“刚才那女人面生的很,哪儿来的?”
“不知道啦,今天刚碰到,可能是最近刚过来的吧。”
“怎么可能咧,到了什么人我会不知道咩?”生哥一脸的不相信。
“那是,那是,哎,生哥,您这照片上——不就是她吗?”伙计指着照片说。
照片上,邵乐和英姬正在一处音乐喷泉前拥抱着跳交谊舞。
“艹!”
生哥骂了一句,“大狗,叫上人!别他马吃了,带人,去抓刚才出去的女人!”
“哦——”旁边正在往嘴里扒饭的黑背心年青人拍了一下旁边的兄弟,十几号人忽拉一下子全拥出了饭馆。
“在那边!”一个眼尖的指着左边正朝港口走的身影叫道。
“马的!站住!”
一帮人朝着背影呼啸而去。
英姬抬起头,露出清秀的面庞,她微笑了一下,把饭朝后一丢,撒腿就朝前跑去,一下子就把后面的人群拉下十几米。
“艹!这娘们儿跑的还真快!”
“别费话,追!跑不远!”
“等一会儿,我裤子掉了!”
“他马的,你个废物……”
“要是带枪早废了她——”
“去死啦你个死扑街!你见过哪个家伙在街上带枪的?那么多警察是瞎的吗?”
一帮二百五操着天南海北的口音在后面吵嚷着追过来。
英姬跑的虽然快,可是也不时有意放慢着速度,有时候甚至还站在原地扭头看后面,这让后面追的人更是火大,叫骂个不停。
不知不觉,两伙人已经追得深入码头,在集装箱码头耸立的各种颜色集装箱之间穿行着。
“狗哥,狗哥,不对啊——”后面一个光膀子的刺青排骨男突然缀在后面,跟后面的大哥气喘吁吁地说,“这怎么像是——”
“像什么——追啊——”狗哥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他的火气彻底被挑起来,因为刚才追的太急,他吃的饭全吐出来了,现在嗓子眼儿里还火烧一样,心里早把跑在前面那个女人骂翻了天。
朝左又转进一条巷道里之后,英姬突然停在一处摞了三层蓝色集装箱的死胡同里停下,背靠箱子,看向正追过来的十几个人。
“马的,看你还往哪跑!呼~呼~呼~~~”看到英姬停下的地方是个死胡同,后面的人自己就减慢了速度,在她面前十几米的地方站住,开始张大嘴喘气,又有两个人吐了。
一共十四个,还有一个把鞋都跑掉了,再跑下去,不用英姬停下,他们就得自己倒在地上。
在零上快四十度的气温下狂奔绝对不是什么惬意的事儿,十几分钟以后还能喘着粗气站在那儿已经很难得了,看来这个生哥地位也不一般,手下人至少在体力上是不错的。
“跑!你怎么不跑了?”大狗顶着一股子咸鱼味儿的长发像条发怒的獒犬一样,沙着嗓子走到前面,冲着英姬大叫,“你倒是跑啊?”
英姬嘴角扬起一丝笑容,她轻声说,“再见。”
“什么?你个死三八说什么?”大狗没听清,不过他很快就不用听了。
英姬后面的集装箱顶上突然站起来一个人,他手里拿着一支装着弹鼓的RPK班用机枪,枪口朝下——
“哒哒哒哒哒……”
一个弹鼓打完,邵乐把手里的枪朝下一丢,跳到旁边低一层的集装箱上,直接翻了下来,走到英姬面前。
英姬平静的看着他,经过刚才的狂奔,她的脸上只是微微出了一点儿汗。
“这计划好烂,”邵乐看着她的眼睛说,“下一回用我的。”
“你说过的,简单的就是最好的,”英姬固执地坚持已见,“而且成功了”。
“太简单了,”邵乐有点儿心疼地抚了她的短发一下,“要是他们有枪怎么办?我只有一个英姬,下回再是这样的计划,我就收回指挥权。”
英姬脸又红了,刚才的剧烈运动,她的脸都没红。
最终她还是示弱地低下头,接受了邵乐的命令。
拉开后面的集装箱,里面是已经被翻开的纸箱子,里面是拿塑料布包的严严实实的枪,有手枪,也有AK突击步枪,随便拆开一个,有新的,也有旧的,成色不一,可是保养的还算不错。
挑好几件称手的武器以后,邵乐用早已准备好的黑色旅行袋装好以后,接过英姬递过来的机油桶,朝集装箱里泼洒着。
“锃——”
邵乐打着打火机,在一个纸箱上燎了一下——
“忽~~~”火烧起来。
邵乐和英姬转身离去。
“有里贝克的帮助就是方便多了,”邵乐笑着跟英姬说,“要不我们只能用另外一种办法让钟良失去理智了,那会流很多血,还不知道要为德国媒体增加多少新闻素材呢。”
“可能他们就是怕你会这样吧,”英姬也笑着回答,“这少说也有几百万的货,够那个香港暴发户心疼一阵儿了。”
“要是钱不是他一个人出的,他可不光是心疼那么简单,呵呵呵呵……”邵乐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