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时41分31秒
邵乐在角落里攥紧冲锋枪,警惕地坐起身体。
有轻微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这个位置不是很容易发现,两个集装箱放置时形成一个绝妙的夹角,就连监控探头都照不到,邵乐确信应该没人会发现这里才对。
邵乐的枪口悄悄抬起。
角度是关键,从外面经过的人要越过这个夹角才会发现这里可以藏下一个人,他有足够的反应时间把对方打成蜂窝。
喊叫和警笛,还有救护车的声音,在19号泊位响成一片,但是这里却诡异地安静,安静的叫人心慌。
一个抱着泰迪熊的小女孩儿脏兮兮地经过,臭哄哄的,原来是白色的公主裙,现在也变成了灰的,她看样子快走不动了,转过身,木然地看了一眼邵乐,就坐倒在地,好像咧嘴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她的幻觉里看到了什么她最想的人,然后就仰头倒了下去。
邵乐没有马上扑过去,拿着狙击枪上的瞄准镜,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把周围的环境都观察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威胁以后,才凑过去摸了摸女孩儿的颈动脉。
脉搏很微弱,随时会死。
看来躲到八点回家吃早饭的计划泡汤了。
邵乐暗叹一声,抱起这个小女孩朝19号泊位走去。
臭,恶臭,邵乐都没想过哪个孩子能臭成这样,给他宝贝儿子换尿布的时候都没这么臭。
邵乐皱着鼻子,又不敢跑的太过剧烈,以免这个孩子本就随时会熄灭的生命之火被一点儿微风吹灭。
刚才逃命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往回走的时候才发现,刚才自己可是跑出去挺老远,以至于要往回走是光听动静儿见不到人。
最终,在穿过一条大道的时候,碰上一辆外围巡逻警车。
邵乐赶紧把手里的女孩放在地上,把身体缩回夹缝。
他可不想被哪个山炮警察误杀,再说鬼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警察。
副驾驶反应很快,离着二十米,下车缩在车门后,倨枪,瞄准。
司机看来是个新手,他下车的时候被绊了一下,脸着地下来的,帽子摔出去老远。
“放下枪走出来!”副驾驶人胖,可把自己藏的挺好,“你懂德语吗?英语?”
他注意到邵乐是亚洲人,还用英语又重复了一遍。
“别开枪!”邵乐又不傻,他才不会出来呢,“里贝尔长官还好吗?我是他的朋友,邵乐,来自中国,你可以用无线电问一下。”
“他很好,”副驾驶朝司机使了个眼色,结果那菜鸟没看他,这让副驾驶格外无语,只好低声叫了一嗓子,“米洛,米洛——见鬼,用无线电联系一下里贝尔长官,看有没有这个人。”
“哦,哦,”司机恍然大悟,赶忙去抓无线电,结果因为太紧张,手枪忘了关保险。
“砰——”
枪声把邵乐吓了一跳,他快速把头探出去一点儿,又马上收回来。
“你还好吗?”他大声问。
“还好,该死的!”副驾驶大声回应,避免误会,“米洛!你个混蛋!把保险关上!”
“哦,是,长官!”米洛还好没有伤到自己,他哆嗦着把手枪保险关上,去抓车上的无线电。
邵乐暗自庆幸自己决定的英明,要是这个山炮在他出来的时候往他身上招呼一下,那他可死的太冤了。
“长官,有这个人,”米洛跟副驾驶说,“里贝克长官让把这个人赶紧带过去。”
“好了,邵乐先生,”副驾驶高声喊,“您的身份已经确认,可以出来了。”
离的远,无线电里说的什么邵乐也不知道,可是总不能一直僵在这儿,邵乐咬咬牙,心一横,把双手举过头顶。
“好了,我出来了,千万别再走火。”
出来的邵乐看到两个警察的样子心里稍微安定了点儿。
副驾驶已经把两只手都露出来搭在车门上,米洛则傻乎乎地把自己完全暴露在车外,甚至朝那个小女孩儿跑去。
“是偷渡客,”邵乐很佩服这个傻大胆儿,“要是可以的化,拦一辆救护车,她快死了。”
“好的,长官,”米洛闻着女孩儿身上的味儿也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敬业地抱起来,朝警车跑去。
警车的速度很快,开出去300多米以后,在大道上一个急刹车,就别在了十字路口上,朝着一辆正往这边高速驶来的救护车招手。
看到米洛抱着的小女孩儿,救护车里跳下一名银色短发的妇女医生,拿着听诊器在女孩儿心脏处听了一下以后就赶忙招呼车上的另外两名急救员下车。
“我们先走吧,长官,”副驾驶跟邵乐说,“这里不需要我们了。”
“好——吧,”邵乐有点儿不放心,上车以后一直回头看,直到救护员举着一袋葡萄糖把小女孩儿抬上车,才安心地转过头来。
里贝克额头左侧贴着一块渗着血的纱布,嗓子都喊哑了,眼睛充血,像头愤怒的公牛,又无处发泄自己的愤怒。
他站在岸上,每看到一具尸体从海里打捞出来就跑过去,有时候松一口气,有时候郁闷地攥紧双拳,把帽子揉成抹布。
邵乐从警车上下来,挂着满身的枪,走到他旁边,他很理解他的悲痛,眼看着自己的队员就这么随着一声巨响沉入水底,换谁都不会舒服,这是袍泽,是兄弟,是关键时刻可以生死相依的战友,他就是当场大哭也正常。
潜水员从海里爬上来,由助手帮着卸掉全身的装备,疲惫地站起来,走到附近的车辆上休息。
“扑通——”
另一名同事接替了他的工作。
再没有尸体被打捞上来。
“我损失了9个人,”里贝尔跟邵乐说,“还有3个躺在医院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船上有炸弹?”
“是马里亚斯,”邵乐看着他,“船长是我以前的老朋友,他告诉我的,可是还没说完就被杀掉了,他本来都退休了,可是被逼着来到这里……”
邵乐没有说实话,现在里贝克处于爆发的边缘,他不想成为牺牲品。
没有他就不会有这次袭击?
还是会有,里贝克会全军覆灭,包括来这里支援的的警察都会被重创。
马里亚斯就算没有察觉出异常也会做好万全准备,那些狙击手不对付邵乐,就会把全部火力压在里贝克的队伍上。
可那些偷渡客不值得他们付出这么多,马里亚斯一定另有目的,既然他跟恐怖份子和彩虹公司有关,那么他亲自前来就一定跟这两件事脱不开关系。
“我知道你还瞒着我一些事,”邵乐看里贝克,“我也不想干预你办案,可是我有必要提醒你,这事儿还没完,马里亚斯一定在准备着更大的计划,他跑到这儿来不是专门跟你宣战的,他还没那么无聊,不管他想干什么,他都准备好了,你最好赶紧做好准备才行。”
里贝克根本没在听邵乐说什么,他急匆匆地朝着岸边跑去。
“快来人!他还活着!”潜水员大叫着,“氧气!快拿氧气!”
现场乱成一团。
邵乐搭上一辆救护车离开,他把该做的事都做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
有时候你明知道伤害是可以避免的,可是伤害还是会发生,尽力就好,遗憾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离开码头的邵乐没有跟着去医院,那里一定忙的很,可跟他无关,而且到处都是警察。
现在是最敏感的时候,警察和反恐部队的人因为抓捕亚洲黑帮而受到惨重损失,对于一个亚洲人出现在医院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误会和盘查。
所以尽管邵乐有点儿担心那个小女孩儿的安全,可是还是忍下来,回到徐燕的住处。
英姬正在跟她聊天,她负责保护她。
码头的事不需要两个人,或者根本没有想到需要两个人,本着以防万一的原则,邵乐还是做了双保险,把英姬放在徐燕身边,也省得出了问题顾此失彼。
结果最担心的人平安无事,邵乐自己却差一点儿挂掉。
德国媒体的反应也算快了,才出事不到十个小时,电视上已经是各种联线和现场采访了。
看到邵乐出现在院子里,英姬赶紧跑出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没事,没事,”邵乐轻拍她的背,“就是受了点儿小惊吓,这里没事吧?”
“一切平安,”英姬觉得自己有点儿失态,赶忙放开邵乐,脸烫烫的。
“呵呵,”邵乐又怎么会感受不到,手抚着她的短发,“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邵乐觉得自己长大了,像个大人一样思考,为身边的人考虑,虽然有时候自己还是有点儿孩子气,可是像大人的时候越来越多。
长大的感觉——其实也挺好的,懂得负责,懂得感恩,懂得为心爱的人付出。
挺好,真的挺好。
徐燕倚在门口,看着院子里的两个人,微笑着,有点儿羡慕,也有点儿小嫉妒。
美女的身边不乏追随者,知己好友却很难得,生死之交就更不容易交到。
短暂的温馨过后,邵乐还是把保镖队长潘维国还有徐燕都叫到一起,分享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这起袭击看起来是针对邵乐设下的埋伏,但是实际上,袭击者是蓄意打算把事情闹大,而且给予里贝克的队伍以重创。
里贝克的部队是德国反恐部队的精华所在,重创了他们,在随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汉堡一旦发生什么事情,警察都无法得到强有力的支援和专业指导,如果这事真的跟马里亚斯有关——虽然没有证据,但是邵乐认为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那么他所图非小。
接下来就要面临一个风险评估的问题,徐燕在这里面的风险评级有多高?如果把风险分成三个等级:红色、黄色、蓝色,她的风险能有多高?
“你觉得,”邵乐觉得这事儿不太好说,可是不说不行,“对不起,徐燕,涉及到企业机密,如果你觉得为难就当我没说过,你们真的是打算跟马来西亚方面进行医疗合作吗?如果真的是那样的化,没道理安全部门的主管也跟来德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