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洁开着国土安全局的红旗轿车拐下公路,朝着大门驶来。
车是公务用车,不是简单的代步工具,国土安全局用车就没一个简单的。
车里的仪表盘上不时有一个红灯闪着,提示付洁车辆正被电子设备扫描并跟踪。
不过付洁恍若未见。
四海保安公司训练营本来就不是一般的地方,被盯上也正常,虽然四下无人,只有两个门卫孤零零的站在那儿,可真要以为可以直接冲进去,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门卫大大咧咧地站在路中间,举起右手。
付洁停下了,从上衣兜里掏出证件,打开车窗。
“对不起,首长,”门卫敬礼,“请问是来找谁?”
“信息中心的邵乐,”付洁平静地回答,“跟他说国土安全局的付洁找他。”
“好的,请稍等,”门卫礼貌地回答,然后用无线电转达。
经历了上次垃圾车事件,门卫审查更严了,除了训练营里的人还有其他几个有数的外人,谁也不准进入训练营,就连垃圾清运都让值班的人拿到大门口来,再也不让任何外部车辆进入。
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是不可原谅的。
门卫把那根看起来一撞就断的栏杆抬起来,示意付洁可以走了。
训练营里的人更少了,没有震天的口号,靶场里枪声不停地响着,反恐训练场还有室内近战训练房也乒乒乓乓的响个不停。
被选中参加维和行动的队员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最后的练习。
邵乐坐在后勤仓库里,监督着每一批即将发出的物资,不时跟后勤主管交换看法和意见。
付洁的车在这里很显眼,黑色女士西装就更显眼了,所以虽然付洁长相普通,人也瘦小,在繁忙的后勤仓库里还是引起了注意。
邵乐从军靴的脚步声里听到有皮鞋的声音,就从装备清单上抬起头,看到付洁的身影不由一愣,赶紧从椅子上跳起来。
“有事儿?”邵乐第一句话就问。
付洁点头,“换个地方谈吧,这儿不方便。”
“行,先等一下,”邵乐把清单给后勤主管,“不管他们想试什么,都可以让他们试,但是清单上的东西打包好的不能再动,派专人看管,这是将来上战场用来保命的东西,出了错会死人的。”
“是,首长!”后勤主管敬礼,跑步去忙了。
“还有几天?”付洁边走边问。
“怎么也得一个礼拜吧,”邵乐挠了挠头,“直说吧,没事儿你不会来,先说好,最近我不可能离开亮南,50多人马上要去战场,那帮死洋鬼子可不会管我们的死活,出了差错没人会给我们盖国旗的。”
“是有件小事儿,”付洁抬头看了看天,又看看四周无处不在的监控设备,“去你的信息中心谈吧,这里不行。”
“好吧,”邵乐无奈地跟她上车。
在信息中心附近单独的一间两层小楼里,邵乐请付洁坐下,“这里没问题,要是泄密了绝对不是从我这儿传出去的。”
付洁笑笑,干巴巴的,没什么幽默感的样子。
“最近有一批重要物资从美国运抵亮南国际港口,”她开门见山,“然后安排去四川的研究所,在这儿停留期间,物资安全由我们负责,我想着论实战经验,你的小队非常适合,就向上级推荐了你们。”
“你们的实力也很不错,怎么不用你的人?”邵乐狡黠地眨着眼睛。
付洁只好说出实情,她似乎习惯了保密,总是不愿意多说,“我最近正好在进行一次亮南分局控制范围内的恐怖组织清查活动,挪不出多余的人手,你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值得信赖的人。”
邵乐得答应,他刚从德国九死一生回来,全仰仗这位局长大人的帮忙,于情于理都不能推辞。
“行啊,”邵乐痛快地答应,但是随即就捕捉到付洁眼中的一丝犹豫,“还有什么没说的?你知道我的脾气,我可以不过问那些东西是什么,有多重要,这跟我无关,可是不该瞒着我的,你就要告诉我,这是我们之间互相信任最起码的基础。”
“这批物资得来的手段不是那么的正大光明,”付洁觉得告诉他会比较好,“是司空明弄来的。”
邵乐悠闲的神态不见了,他的眼睛里闪着吓人的寒光。
“你再说一遍,”他冷冷地说。
付洁当然不会被他的神态吓到,依旧平静地,“司空明,在非洲害死全队十几条人命还有你初恋女友,让你被俘受尽折磨的司空明,现在是南方工业集团海外采购部的副经理。”
“他有办公桌了是吗?”邵乐讥讽道,“有个好家世就是不一样,像我就很惨了,找个保安的工作都受尽羞辱”。
“这批物资很重要,”付洁只得转移话题,“非常重要,我正在办的事也很重要,所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有必要向你说明,私人恩怨先放在一边,完成任务,把他安安全全的送走,把物资安安全全的送走,不然你在亮南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成了无用功,选择吧,邵乐。”
“邵乐,死是什么样儿的?”
“问这个干什么?”
“就问问嘛——”
邵乐脑中又回想起那个在他眼里很美很美的女人,其实她那个时候也不大,可是邵乐觉得她比自己成熟多了,他俩依偎着坐在草地上,她拿着一朵白色的无名野花,在鼻子底下闻着,很陶醉的样子,很迷人的样子……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邵乐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会站在窗前发呆,这个连名字都不一定是真的女人在他的记忆里已经渐渐模糊了,他会越来越多的想起索莲,想起施小雅,想起万玲,想起很多他爱过的女人,可是这个被称为刘教官的女人——也许是刻意想忘记的关系吧,邵乐有点儿记不起她的面孔了,以至于他会有些负罪感,感觉忘记这样重要的一个人是不应该的,可是还是一点儿一点儿的忘记……
看到邵乐的眼神柔和下来,付洁也松了一口气。
“我接下来,”邵乐终于还是答应了,这个时候付洁亲自来找他,而不是打个电话请他去局里谈,含义不言而喻,直接拒绝就太不上道了。
“可是要按我的方法去做,”邵乐随即提出要求,“你了解我,我的工作,我会做好,可是如果你或者他,在我干活儿的时候指手画脚,别怪我阳奉阴违。”
“我不会,”付洁说,“我会跟他谈,他应该也不会,货是他弄来的,没道理自己拆自己的台。”
“他一定会,”邵乐果断地说,“你看着吧,事实会证明一切,看着简单的活儿,他会办的比什么都麻烦,因为他就是以此为生。”
“混水好摸鱼么?”付洁觉得邵乐对司空明的成见很深,“这可是他费尽心血弄来的东西,犯不上节外生枝吧?”
邵乐闭嘴不谈了,他没有证据,不想乱说,就算有他也不能说出来,他没有付洁那么严谨,可也不是大嘴巴。
8月7日15时41分14秒
邵乐坐在装甲车上,靠着车载机枪,半躺在车顶,仰望天空。
下面是他的全部7名队员,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没有警戒,没有严阵以待,像一帮散漫的带枪保安。
国土安全局的特工就不敢如此怠慢了,两名特工站在黑色红旗轿车前,墨镜遮挡住他们的眼睛,谁也不知道他们在看哪个方向,只是很肃穆的样子。
大雷跟老婆煲完电话粥以后,有点儿意犹未尽地从车厢里走出来,看了看不远处的门神一样的人物,双手扒住车厢,一个倒挂金钩翻了上去。
邵乐的思绪被打断,有点儿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大雷却厚着脸皮凑过来,“头儿,咱们是不是也像他们似的站成一排威风一下,要不跟放羊似的让人小瞧了。”
“要去你去!”邵乐不耐烦地,“就算你站那儿脱水了人家也不会正眼儿多看你一眼,受那罪干啥?倒是你,不跟老婆起腻来烦我干什么?”
“嘿嘿嘿……”大雷笑着。
“打住啊——”邵乐警告他,“马的,你跟卡佩罗越来越像了,笑的这么招人烦,有事儿赶紧说,没事儿就滚蛋,耽误我休息。”
大雷的脸皮可也算厚到一定程度了,完全没把邵乐的话当回事儿,“头儿,我也要当爹了,嘿嘿嘿……”
“瞅你那点儿出息,”邵乐鄙视地,“当初是谁说要把全世界各色人种都尝一遍来着?”
“此一时彼一时嘛,呵呵……”大雷“憨厚”地笑。
邵乐可太了解他了,正要说几句玩笑话调侃一下他的时候——
“呜~~~”
汽笛声惊天动地地响起来。
一艘集装箱货轮缓缓进港。
“干活儿了!干活儿了!”
“嘟……”
码头工人和各种设备开始聚拢起来。
邵乐他们不为所动,继续侃大山。
两名国土安全局特工其中之一摘下墨镜,朝着邵乐他们跑过来。
邵乐见状跳下车来,迎上去。
“咋地,小夏?”邵乐笑着问,“有新情况?”
“没有,”夏少堂带着歉意地说,“刚才忘了跟你说,我爸——要请你吃顿饭,还有一些以前在一起的老朋友,算是结婚喜宴,他说一定让我转告,结果工作忙,我给忘了,嘿嘿……”
邵乐笑着拍他的肩膀,“一定到,在陆涛的茶园吗?”
“是的,在那儿,”夏少堂说,“没什么外人,就是一顿便饭。”
塔吊在指挥下,吊起一个集装箱,慢慢朝岸上放。
托尼跑过来,“老板,他们的货到了,现在就过去吗?”
邵乐朝那边望了一眼,“不用,他们自己有人,瞧,那不是下来了。”船上紧跟着集装箱下来七八个人,手里都拿着枪,很紧张的样子。
还没等集装箱降到岸上,先上岸的人已经控制了周围的制高点,形成了一个还算不错的防守阵地。
不过这不是结束,因为船上一气儿连着卸下来十几个箱子,堆成了方方正正的一垛。
付洁的情报说物资一个集装箱就能装下,所以剩下的全是伪装。
“看样子他们不需要我们,”卡佩罗走到邵乐身边,看着几十米开外的情景,“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而且很有效,既然这样为什么还叫我们来,有这个时间我可以抓紧造几个小人儿。”
邵乐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没有说话。
码头工人完成了工作,很快就撤走了,夏少堂和另一名特工上前。
一个看起来是头儿的人从船上下来,跟夏少堂说着什么。
邵乐对于自己的人被置身事外毫无不满,他反倒把手下们全都召集起来,来了个碰头儿会。
“正好大家都聚在这儿就告诉你们一声,”邵乐把自己的恩恩怨怨简要地说了一遍。
“我不了解那些守着物资的人,”他最后说,“可我了解他们的老板,那是个很会耍些小聪明的人,所以灵活一点儿,别玩儿命,不值得,懂我的意思吗?”
都不是笨人,对他的话理解的再透彻不过。
夏少堂朝着邵乐这边招了招手。
邵乐拍了一下大雷,走了过去。
“这位是负责护送物资的保安队负责人施维,”夏少堂给邵乐介绍着。
其实也不用介绍,来之前,付洁就已经把随护人员的档案全都给邵乐看过,同样的,邵乐和他的小队每个人的面孔也都在这些人的印象当中。
施维的身形同样不算壮硕,只是没有邵乐那样瘦小,刀条脸,尖下巴,多日没刮的胡子让他的脸有些阴郁之气,他略带不满地看了一眼远处邵乐那支放羊的小队。
“那就是你的队伍?”施维毫不客气地批评道,“简直就像一群匪徒。”
“你也没有好多少,”邵乐马上还击,“闻闻你身上的味儿,跟他马臭狗*屎*堆里爬出来似的。”
气氛不算友好。
夏少堂事先得到过付洁的嘱咐,所以他没有忙着调节双方关系的打算,“在亮南的安全工作由他们负责,你们可以先休息。”
“交给他们?”施维一脸的不信任,“你开什么玩笑?出了问题谁负责?”
“我们负责,”邵乐觉得自己的情绪有问题,他马上调整了过来,“你一定会说我们负不起责对吧?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可你们说了不算,明白吗?你是兵,你的职责是执行命令,不是思考问题,那对你来说太难了。”
施维的脸一下涨红,但是邵乐说的也正是现实,他们不是下命令的人,轮不到他们做主。
“好吧,”施维深呼吸了一下,“关于货物的存放,你有什么方案?”
“放在这里最好,”邵乐见他的情绪也平稳了,也用和缓的语气说,“换了别的地方,不见得安全多少,这里虽然人多眼杂,但是只要封锁泊位,外人轻易不会进来,只需要一些监控设备就可以起到非常好的效果
,空中支援和地面支援到达以后施展空间也大。”
施维觉得这样的安排不算过份,“这里你熟悉,我不发表意见,但是只有这些人——”他指着邵乐后边那几个,“是不是少了点儿?”
“咻~”
邵乐朝后面吹了声短促的口哨。
托尼低声在喉式通话器上说了一句。
泊位外面马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黄虎的训练成果在今天终于展现出来。
一个加强连150人迈着整齐的步伐快步进入泊位,并开始按照各自的分工进行布置。
警戒、安装临时监控设备、巡逻……一切都按部就班,就好像已经事先练习过几百次了一样,有条不紊地展开着。
没有大喊大叫,没有慌慌张张,指挥通讯车上发布着一条又一条的命令,现场除了行动,连说话声都很少。
即使用再挑剔的眼光,也不可能找出什么毛病,除非是有意找碴儿。
“我为我的不礼貌向你道歉,”施维也是个热血的汉子,说话直来直去,看到现场发生的一切,他马上转变了态度,“你们很专业,那我可以暂时松口气儿了,能给安排个住处吗?我们一路上弦儿绷的太紧,快要受不了了。”
“要是不介意的化,”邵乐也释出善意,“我有个地方,但是还希望你能约束好你的手下,不要因为过度放纵闹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