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邵乐的路虎车过了门岗,停在大门前与多森寒喧时,一辆银色蓝鸟车出现在这栋建筑斜对面二十五米外的树荫下。
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像摄像头一样扫过门岗。
“唰……”
一辆自北向南行驶的货车车灯晃过,让打开车窗观察的眼睛的主人在灯光下露出那张中东美男子的脸。
灰黑色的皮肤,黑色的胡茬儿,,高挺的鼻梁,还有那黑白分明的圆眼睛。
如果他善于言谈的化,应该是一个很容易引起女人注意的年轻帅哥。
不过他来到司法鉴定中心的对面显然不是来泡妞儿的,这里只有大老爷们儿还有狗,剩下的就只有尸体了。
迈克尔放下电话的时候正在加班。
这不是他第一次加班,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与以往有所不同的是,这次他可以看桌上的照片。
那是他和妻子的合影,在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她喜欢迈克尔叫她玛丽,墨绿色的眼睛像两汪深潭,经常让注视它们的迈克尔深陷其中。
作为老上司的妹妹,这个女人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这也是迈克尔格外满意的一点,她不会像同年龄的女人那样留连于酒吧和派对中,也没有很复杂的男女关系,她甚至跟迈克尔一样喜欢有点儿枯燥的生活,并且乐在其中,以至于迈克尔反而要偶尔找一些小惊喜,来调剂一下,玛丽也如同一个爱他的好妻子,表现出让迈克尔很满意的惊喜,然后那一天都会让迈克尔回味不已。
这是让迈克尔向往的生活,他喜欢这种状态,并且愿意为了这种生活可以一直继续下去,付出更多的代价。
所以他在深情地注视了一下桌上的照片以后,就又把注意力放在桌上摊开的卷宗上。
大多数外勤警探或者特工都非常厌恶卷宗,这些冷冰冰散发着霉味儿的纸还有电脑上的一份份电子资料,都枯燥的让人发疯。
不过迈克尔喜欢这些,在他看来,答案就在这些看起来枯燥的东西里面,文件和资料被发明出来不是讨人厌用的,真相就隐藏在这些文字和图片组成的海洋里,只要你愿意去挖掘,远胜过跑遍整个法国。
这份卷宗是前两天发生的暗杀荷西工程公司首席设计师吉尔。赛斯的全部情况,目击者口供、证人证言、现场物证、尸体照片等等,全在这里。
像这样完美又富有创意的暗杀行动不是经常能看到的。
据大卖场的人事部经理说,那两个在天台上轻松杀掉四名狙击手的员工是差不多两个多月前应征到这里来工作的,他们自称毕业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为了找寻生命的意义而打算进行一场周游世界的旅行,只是到了法国以后,他们在资金上出了一点点问题,于是来到这里应征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
做为机械电子工程专业的高材生,他们两个在电器维修方面可以说让卖场上上下下都很满意,在一个半月以前,卖场正在筹划一次促销活动的时候,他们俩在经理的面前向他展示了无人机拉广告在天上飞这一绝佳的点子,并且在后来的宣传工作中起到了非常不错的宣传效果,甚至在一个星期以后上了巴黎当天的热点新闻。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两个人会往无人机里装炸弹,也没人想到他们不知什么时候,把两个体积那么大的球运送到了四楼还在装修暂不开放堆满建筑建材的地方。
“这两个人的确不太可能,”迈克尔敏锐地发现了疑点。
于是他再次翻看现场笔录。
对于笔录的重要性,迈克尔是格外强调的,这让他的手下在进行类似的工作时,问的也格外详细。
“这两个人平时跟谁比较要好?”这是其中一个问题。
“这个——格拉贝西,你是工程部经理,你来跟特工先生说一下吧,”这是卖场经理乔什。瓦尔多的回答。
“没有吧,就像两个宅男,他们平时不怎么跟别人交往,好像也不是很多话,有时候会在别人问起的时候聊一些他们在别的国家的旅行见闻,你知道的,毕竟是美国佬,我们总是聊不起来,不过有个从沙特阿拉伯来的中东帅哥倒是偶尔会跟他们说话,哈,看来也不是所有的中东人都恨美国佬嘛,有一次吃饭的时候我还看到他们在一起聊天来着。”
“沙特阿拉伯人?有他的资料吗?”做笔录的特工显然问的很仔细。
“当然,员工资料里都有的,卖场里服装部的,听说品味不错,身边经常会有女性顾客,连店员也经常会跑到他那儿说些闲话,不是偷渡来的,听说家里很有钱,还跟王族有点儿远亲。”
“那还来这儿?”这个回答吸引了特工先生的注意。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过惯了有钱人的生活,想体验一下打工的苦日子吧。”这位叫格拉贝西的家伙有点儿无所谓地回答。
“还有一个人吗?”迈克尔喃喃地问自己。
工程部的人除了负责日常的电器维修工作以外,再有就是监督四楼现场的施工,并对建材的运输提供保障,简单来说,往四楼运什么东西,板条箱一类的东西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有什么用,都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谁会问东问西的。
施工还没开始,所以一直都是通过货运电梯朝楼上运东西。
迈克尔拿起手机,拔通了邵乐的号码。
人数不对,差了一个!
现场的尸体里绝没有这个人,核对死者身份的时候唯一让卖场里的员工认识的只有天台上两个差点儿被航弹打碎的狙击手。
如同所有的法医检验场所,这个鉴定中心的解剖检验也在地下一层进行。
邵乐此刻就站在两张不锈钢解剖床边,一会儿朝着左边看看,一会儿又把视线转向右边。
靠墙的一排金属冰柜被拉开七个,里面是散发着寒气的尸体。
“这就是现场留下的所有尸体,”法医多森向邵乐介绍着,“非常强壮,解剖台上摆着的两个是我最为感到惊奇的,瞧他们的心脏,你绝想不到,这样强壮的心脏可以在一瞬间为整个身体提供多么强有力的能量,还有那皮肤和肌肉的韧性,还有肋骨的坚韧程度,我居然崩断了一把钢锯,你能想像吗?还有——”他指着一具尸体肩膀上的弹孔,“从这里取出一发9毫米冲锋枪的弹头,可是居然有一半是嵌在外面的,也就是说一发冲锋枪子弹居然没能穿透他的肌肉!天哪,那是多可怕的肌肉强度啊……”
邵乐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关于这个法医的“伟大发现”,他不是很在意,他来这儿的目的也不是想来听超级士兵是一种多么伟大的科学发明。
他是想从这些尸体上找到一些共同点,为他们可能的藏身地找到一些可能的线索。
“他们的身上有什么标识吗?”邵乐不得不打断这个医生的唠叨,“我的意思是说,纹身?胎记?什么都行。”
多森好像对他打断他的发现有所不满,不过他当然也看得出来,邵乐对此不感兴趣。
“你是说这个吗?”他把一个人的右胳膊抬起来,指着他胳膊靠近肘部的地方。
那是一个十字架,与平常炫酷的各种十字架图案不同,那就是两根木桩的十字交叉,要说唯一与那种自己刻着玩儿的东西有点儿区别的,那就是这两根木桩很逼真,黑红色的基调看久了有点儿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像是血干涸后的颜色。
“上帝的右手”。
这是邵乐对撒旦教少有的了解中其中一个印象比较深的结论。
但是躺在另一边的人好像与这个了解有点儿不符,因为他的纹身不在右胳膊上,而是在腹部。
“其他几个人也有类似的特征,”多森解答了邵乐的疑问,“同样的十字架纹身,但是在不同的部位。”
那就是说对纹身的位置没有特殊要求。
“梵蒂岗的狂信徒,”多森感慨道,“真不知道那些疯子怎么训练出来这样一群精英,特种部队的士兵都没有这么壮实的,难道信仰真的可以造就奇迹吗?”
邵乐心中一动,“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梵蒂岗来的?”
“以前去旅游的时候看到过一次,”多森指着自己的鼻子,“看不出来吧?我也曾经有个幸福的家庭,有悠闲的假期,但是自从干了这份工作以后就再没有过了,就连上帝大概也不愿意跟一个整天与尸体打交道的人有太多联系。”
鬼才管你!
邵乐懒得关心他的私生活,“跟我说说,那是些什么人?”
“穿着灰黄色的麻布修士袍,”多森竭力去想很久以前的事儿,“大半夜跟个神经病一样,排着队,举着一个十字架,绕着跟鬼城一样的石头建筑转圈,我发誓,那是我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那种地方,只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一个额头上有这样纹身的家伙,他就用那张可怕的脸对着我,说我有罪,马的!”
“呵呵……”邵乐到底还是笑出来,虽然在这种有点儿阴森的地方笑对死者不太礼貌,可是看多森耿耿于怀的样子,那次十有八九是跟女朋友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