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克制的揪痛一波一波袭来,冷月咬牙强忍着:“年九龄怎么样了?”
“他死了。”
他淡淡的回答。
仿佛被人在心里狠狠割了一刀,冷月痛得跌倒在地,一股腥热涌出喉间。
落尘的身子僵了一下,扶住了她。
风吹过,冷月发觉眼前有白色的东西晃过,伸手抓住,却发现那是她的发……是一夜的转变还是这一瞬间的转变?都不重要了,为何,他死了,她却还要活着……落尘的眼里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用冷淡近似无情的语气说道:“失去他的感觉很痛苦吗?让他暴尸荒野的是你,你想随他而去,可你知道么?你死了这全天下的百姓都会为你陪葬!他就是不想你死才会服毒自尽,如果他坚持一会儿等我赶来,兴许就不用死了……”
冰冷的话语似钢针一样一字一句扎在冷月心上。
一直强忍的眼泪盈上了眼框,想到年九龄一个人孤伶伶的躺在山野里。
想到那些目露贪婪凶狠的毒虫猛兽,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冷月再一次失去了知觉。
淡淡的药草清香缭绕着,带来一丝宁静与沁甜,仿佛一泓甘泉注入心里,所有的痛苦都渐渐被缓解,冷月迷醉在这熟悉地香味中,意识有些朦胧,好像自己仍身在年九龄的怀里。
隐隐有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她身边,接着,她感觉自己被人抱起,一股浓烈的药味冲入鼻腔,她轻轻皱了下眉,正要扭过头去,下巴被什么钳制住,苦涩地汁液强行灌入了她的口中。
“好苦。”
冷月挣扎着,突然睁开了眼睛,然而,落入眼底的不是年九龄的脸,而是落尘。
冷月的突然醒来让他怔了一下,随即,冷月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他的怀里,“怎么会是你!”
我想要推开他,却碰翻了他手中的药碗,热热的药汁全洒在了他身上,白色衣物上立刻多了一大幅图案。
落尘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将她放回到床上,转身而去。
药草的清香似有若无,让冷月的心跳加速起来,是年九龄吗?环顾之下,只有陌生的房间摆设,她的心再度沉了下来,她又忘了,他已经死了啊。
不行,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去找他,绝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山里。
冷月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爬下床来,突然发现自己那件带血的外衣不见了,心中又是一惊,身上这件衣服崭新干净,是谁给她换的衣服?难道是落尘?顾不了那么多了,拉开房门,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看样子,这应该是在客栈里。
冷月张望了一下,没有人,便轻手轻脚的朝着楼梯处走去。
一切看起来很顺利,可是,当她的脚刚踏下第一阶台阶的时候,走廊里一扇房门突然打开了,心里笼罩起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冷月头也不回便三步并做两步的冲下楼梯。
“你要去哪?”
冷月一惊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落尘大手一伸便把她抱在怀中,不顾外人诧异的眼神走回房间。
“你还有很多事要做,晴海就在眼前,你是否要为他伸冤就看你自己的心意了。”
冷月蜷缩在床上,白发与苍白的脸纠缠,落尘眼中闪过心痛。
语气缓和下来:“你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当你做好一切后我不会再管你,你是生是死我都不会阻拦。”
“做好一切……我如果做好一切年九龄就会回来吗?”
落尘眼神一黯,说道:“这期间我会代替他陪在你身边。”
“呵呵……代替他?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他。
你走吧,让我静一静,放心,我不会逃也不会寻死。”
屋子重新静下来,冷月的情绪也渐渐稳定,看来,她连年九龄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心里虽然很痛。
可是,她已经没有了之前那么慌张,那么空虚无助。
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没有离开。
就在她的身边。
曾经。
年九龄能感受到她的心,她的思想,那么现在呢,他也一样能感应到吗?一定会的,有她的思念和牵挂陪伴着他,他们彼此又怎么会孤独?“阿九,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下去,连同你地那一份一起活着。
把我欠你的那份快乐带给你,这是我们的约定,就让我们一起去完成它。”
冷月不禁浮起一丝笑意。
“阿九,这一生。有你的爱陪着我,我还有什么好害怕地?”
门很快又开了,落尘将手中的药汤往床头桌子上一放,不等他开口,冷月端起碗将那苦苦的液体一饮而尽,放下碗,才发现落尘看她的眼神已经转为怪异。
“何时启程?”
“三日后,三日后的你的头发会恢复黑色。”
“哦,无所谓,三日就三日吧。
到了晴海,我要查出真相,哪怕是那个人高高在上我也不会放过他。”
冷月眼中闪过狠厉,哪怕那个人是皇上,她也要他付出代价。
三日后落尘带着冷月来到年九龄的故居,这里早已变成了树林,根本就无迹可寻。
冷月不甘就此放弃,亲自找遍了每一寸土地。
可是二十多年了,二十年可以让一颗小树苗长成大树,也许是鲜血灌溉的原因,让这一片树林格外的茂盛。
冷月跌坐在地上,要放弃么?二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湮灭一切的了。
这里有一棵梨树,很美,洁白的花瓣一片片飘落,很快就沾满衣裳。
冷月收起花瓣,捏一片放在手心深吸一口气吹跑,让它继续翻飞……一炷香的时间,她就是做这几个动作,捡起花瓣,然后吹走……阳光洒在她的发上,因为无法彻底治愈,散着妖异的红光。
就像现代那些妹妹们疯狂追求的那种完美的酒红色,乍一看是黑色,一旦阳光照耀就会泛出红光。
“咦?”
冷月忽然发现了什么,开始在树底下寻找,忽然她眼中闪过精光,用双手拼命的挖掘树底。
落尘没有阻止,只是默默递给她一把匕首。
冷月认出那把匕首是年九龄最后用来保护她的,她呆愣了一会儿便用匕首继续挖。
终于,听得叮的一声,挖到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很厚很厚的铁盒子,上面的表皮和锁头早已烂掉。
用匕首撬开盒子,里面是一个油布包,小心的打开,那是一摞账册和几封信。
冷月颤抖着双手打开信,看了一遍后大哭起来。
落尘温柔的把她搂在怀中,任她哭泣,她是上天派下来的妖妃,可是此刻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过多的压抑与承受让她快要崩溃了。
“我错了……我们都错了……我们一直怀疑的那个人是无辜的,可是他却无法知道……我真愚蠢,都是我的愚蠢害了他……”
冷月断断续续说着落尘听不懂的话。
哭了许久,冷月累了,昏睡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客栈,桌子上放着那个油布包。
虽然这是个误会,但是冷月必须把它公布于世。
那个害了年九龄一家的奸人应当付出代价,哪怕他已经不在朝堂。
落尘推门进来,见冷月已经醒了,便把手中的托盘放下说道:“吃点东西吧。”
冷月回过神,端过饭碗大口扒饭。
她必须吃饱,她必须攒足了力气去看那个人的下场。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回宫么?”
落尘轻轻的问。
冷月淡淡的瞥了一眼落尘,说道:“不,我要回京,但是不回宫。
京城有个广善山庄,我要去会会老庄主。”
“哦?听说他年轻时是朝廷里的高官,告老还乡后就在京城建立一个广善山庄。
他为人乐善好施……”
“狗屁!”
冷月打断落尘的话。
“伪君子一个,你没看那些信么?”
落尘有些尴尬,讪讪的说道:“没有。”
“你看看,看完在告诉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冷月继续埋头吃饭。
落尘看完信,深深一叹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如今一改过自新,且是个大善人……”
“我杀了你全家然后拿着你的财产去乐善好施,如何?”
冷月讥讽的说道。
落尘无语,生平一地次无法反驳。
冷月吃饱后说道:“立刻启程,我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落尘不语,走出门去布置。
一个受人敬仰的高僧被冷月呼来喝去,这场景有些让人发笑。
但冷月不在乎,甚至故意指使他做这做那。
甚至是洗衣服,野外烧烤,狩猎,她都会逼着他去做。
每每落尘忧伤的望着冷月的时候,冷月都会冷冷的说道:“你不是说要代替年九龄吗?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了?”
第一次逼着落尘杀生,看着他拿着满身鲜血的兔子,神情悲凉的站在那里时她的心里泛起了罪恶感。
但是很快就消失,逼你杀一只兔子算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在逼我,逼我杀人啊!此时的冷月近乎变态,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想尽办法去折磨落尘,就在那夜,落尘轻轻,温柔的替冷月盖上他身上唯一厚实的外袍时冷月终于明白了。
她坐起身,拿着僧袍来到河边。
落尘坐在那里,仰望着月亮发呆。
“对不起……”
落尘回头,他很俊美,俊美的仿佛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仙。
“为何要说对不起?”
“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冷月真心的道歉。
落尘云淡风轻的一笑,迷了冷月的眼睛,这个男人啊,真是太吸引人了。
但她知道,自己是绝不会爱上他的。
因为她的爱,随着年九龄的死一起死掉了……“心里好受些了吗?”
落尘淡淡的说道。
冷月忽然无名火又上来了,一把摔掉手中的僧袍,怒视他大吼:“你为什么要这么迁就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温柔?你的纵容与温柔总是让我以为年九龄回来了,可是一次次的失望快把我逼疯了。”
落尘的眼神黯淡下来,默默的听着她的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