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加时日,三弟定能超过我的。”风萧然微笑颌首。
“萧然,你自谦了,啸玉资质平庸,能练就第四重已经费了好些时日,又怎会超过你呢。”季氏不失时机开口,声音清淡如水,无波无澜。风萧然深知季氏素来言语谨慎,微笑不语。
“刚刚有看到瑶儿,怎么这会儿不见了?卓宇也不在呵。”风萧然淡声问道。一语毕,原本融洽的氛围顿时蒙上些许暗色……
“梓瑶近日身体不适,原本想来正厅的,只是突然咳嗽的厉害,便差丫鬟送她回房了。”四房吴氏低低解释着。
“哦,稍会儿我去探望三妹,卓宇呢?”风萧然再度提及,所有人的目光不时看向二房郑氏。
“哥哥……一年前得了重疾……”风敏见母亲垂眸抹泪,旋即走回到郑氏身侧,双手抚至郑氏双肩,以作安慰。风萧然闻声蹙眉,歉疚看向郑氏……
“对不起,萧然不知。”
“好了,不提了!萧然,你才回来定是累了,先回清雅居休息,晚膳记得带那位倾歌姑娘一同过来,为父要为你们接风洗尘!”风嶙的话截断了伤感的氛围,风萧然闻声起身,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正堂。
大越皇宫,御雄殿……
“倾歌……不要!朕来救你!快把手给朕!倾歌!啊……”龙榻上,楚铭轩猛的睁开双眼,不停的喘着粗气,额头冷汗淋漓,紧握成拳的掌心濡湿一片。
“皇上!您没事吧?”隔断后面,周公公闻声急急跑了出来,忧心看向楚铭轩。他显少看到皇上午睡还有做恶梦的时候。
“朕梦到倾歌掉进悬崖,可朕没拽住她……朕居然没拽住她!”即便是梦,可楚铭轩却无法原谅自己,双手不停的狠砸着龙榻,骨节处红肿破皮,渗出丝丝血迹。
“皇上,这只是梦,凤妃是福大命大之人,定然不会有事的!”见楚铭轩如此自责,周公公急声劝慰。
“她若有事……朕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楚铭轩狠吸口气,旋即起身走下龙榻。
“皇上,您这是要去哪里?”周公公狐疑问道。
“朕不放心,要到羽凤轩看看。”楚铭轩淡声开口,眼底的光芒透着些许的茫然和呆滞。
“可……凤倾歌不在那里啊?”周公公小心翼翼提醒。
“那朕也要去!”楚铭轩猛的加重音调,周公公登时无语,只得上前替楚铭轩整理龙袍。
深冬酷寒,森冷的风,刮在脸上便似小刀一下下割着,疼的钻心。周公公默默跟在楚铭轩身后,双手不时捂着褶皱的老脸,任怀中的拂尘在风中凌乱也顾不得整理。
眼前,楚铭轩只着一件锦色长袍,直直立在羽凤轩门前,寒风呼啸,却吹不尽楚铭轩那孤身独立的苍凉……
幽香院内,凤倾歌不知在澡盆里泡了多久,此时,那张倾城容颜上的眉目似有颤抖,双手下意识握住澡盆边缘。
“倾歌啊,这样死了也好,不然要朕怎么对你呢?”鬼魅的声音仿佛是从刚自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嘴里发出,凤倾歌绝望看着眼前那张狰狞的嘴脸,满眼恐惧。
“当真无情至此……”
“还有更无情的,你要不要看呢!来人!杀!”冰冷骇人的声音乍响,凤倾歌陡然转身,只见眼前一片血光,父母亲人在铮亮的砍刀下苦苦哀求,刀起,鲜活的身影一个个倒下,身首异处。那刺目的血仿佛是开在地狱的曼珠沙华,殷红娇异,带着无限的愤恨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为什么……楚铭轩!还我命来……”
“啊……”澡盆里,凤倾歌猛的睁眼,美眸如荼,双手紧攥澡盆边缘,指甲断裂,额头细密的汗珠滚滚而落,幸而有袅袅升起的雾气,才不致那么明显。
“姑娘做恶梦了吧?”夏香小心翼翼走到近前,忧心问道。
“没事,许是太累了。”恍然中的凤倾歌微敛双目,方才意识到自己竟在澡盆里睡了过去。随后在丫鬟们的伺候下,凤倾歌换了一套堪比皇宫更华美的衣服走出隔断。
“倾歌姑娘先歇息,稍晚些奴婢们再请倾歌过正堂赴宴。”夏香说话间退了伺候的丫鬟,旋即与冬菊一起退出幽香院。
房门紧闭一刻,凤倾歌颓然倚在榻上,心仍未平复,楚铭轩的身影仿佛幽灵般在她脑海里不停晃动,挥之不去!下一秒,凤倾歌绝美的眸子渐渐窅然,其间迸射着复杂的光芒,有痛恨,厌恶,诅咒,更有一丝说不出的诡谲和阴森,毋庸置疑,风庄的确有与大越抗衡的能力,楚铭轩呵,你要如何从这么强大的对手手里将你未封妃的美人抢回去呢?蓦地,凤倾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时,房外突然传来一阵细遂的脚步声,凤倾歌敛了眼底的愤恨,旋即起身走向房门。门启一刻,凤倾歌不禁失神,漫天花瓣随风轻扬,在空中轻旋而落,有几许零落在那抹素色的道袍上,风萧然宛如雕塑般屹立在满树桃花间,精美如铸的轮廓在花瓣的映衬下美的让人唏嘘,仿佛是只食雨露的画中仙人,动与静的结合几乎成了经典,凤倾歌感慨之时,正看到风萧然投来的目光,莞尔轻笑间抬步迎了过去。
“这里很美。”凤倾歌淡淡启唇,目光顺着风萧然的方向入眼一片桃花。
“母亲生前最喜桃花,这院子里的桃树都是母亲亲手栽种的。”恬静的声音悠然响起,风萧然眉梢微动,眼底流露出从未有过的伤感。凤倾歌闻声愕然,此刻方知风萧然的生母已然离逝,或许是有了共鸣,凤倾歌眼底亦流露出同样的伤感,只是在凤倾歌的伤感里隐隐蕴着彻骨的仇恨。
“原来这是你母亲住过的院落,若你不喜,我可以另换别处。”凤倾歌淡然开口,转眸看向风萧然。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已经看开,没想到父亲还那么执着,这桃树错落有致,明显有修剪过的痕迹,想来父亲至今仍放不下母亲……”风萧然怅然启唇,嘴角勾起一抹近似无奈的弧度。
“这样不好吗?能被一个男人生生世世记得,是女子的福气,你母亲是个有福气的人。”凤倾歌赞叹。
“一生一世一双人……”风萧然低声呢喃。
“什么?”凤倾歌侧眸看向风萧然,狐疑问道。
“这是父亲曾给母亲的承诺,不说这些了,你住的可还习惯?”风萧然敛了眼底一闪而逝的淡漠,悠悠开口。
“比起越宫有过之而无不及,倾歌从未想到风庄竟如此气派,如此讲究,我听丫鬟们说庄上每个人的用具都不一样,简单到一双筷子都会因为身份地位而雕有不同花纹图案。”凤倾歌赞叹道。
“虽然有些奢侈,不过也算积德行善了。”风萧然唇角抿笑,云淡风轻。
“什么?”凤倾歌狐疑问道。
“你可知道,大楚有半数以上百姓是风庄在养着,若风庄没这诸多讲究,他们何以养家糊口。”风萧然解释道。
“原来如此呵。”凤倾歌恍然。
“关于我们的婚事?”风萧然话峰一转,心底略有尴尬,原本只是想娶了楚怀袖最在乎的女人,以报未能飞仙之仇。可此时心境非彼时所有,有那么一刻,风萧然竟希望真的就娶了眼前的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突地,风萧然暗自唏嘘,修道多年一朝丧,他居然动了凡心!不成不成!一真道长说过,此番下山,若他能悟出修道真谛,便收他做入室弟子。
“倾歌正要与少庄主商谈此事,其实……其实倾歌初时目的,只是想以此泄愤,让越王悔不当初,可现在,倾歌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儿戏,而让老庄主失望。”不管风萧然会有怎样的反应,凤倾歌都必须据实相告。入庄一刻,凤倾歌很清楚,如果风萧然想,他自有能力将自己钳固在他身边一辈子,若真如此,便偏离她最初的意愿了。
无语,幽香院的气氛突显怪异,风萧然静静看着凤倾歌,花瓣翩然落在凤倾歌的墨发,玉肩上。眼前女子,仿佛散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扑朔迷离的美,如临水照影,多了几许梦幻。风萧然伫立许久,方才失声浅笑。
“原来倾歌目的与萧然一样不单纯呢。”看着风萧然恍然的神情,凤倾歌不禁挑眉,疑惑问道。
“少庄主的意思是?”
“没什么,只想看到一个人发飙的模样。”风萧然回答的模糊,却让凤倾歌稳下心来。
“只是无端让老庄主白白高兴一场,倾歌罪过。而且操办婚事必会铺张浪费,倾歌实不忍心。”凤倾歌字字真心。
“无妨,白高兴也是高兴,至于铺张浪费,那是风庄的优良传统呵。”风萧然轻描淡写回应。见风萧然如此说,凤倾歌不再多言,客观上讲,风萧然也是在利用自己,而且是他先找上自己,亦是他先提出娶自己为妻,这般想,凤倾歌心底的内疚少了很多。
“萧然想去探望三妹,倾歌有兴趣认识一下吗?”风萧然突然想起正堂时,四房吴氏提及三妹病重,自己身为风庄长子,理当探望。
“只要少庄主不介意。”初来风庄,凤倾歌自然需要熟悉这里的环境,以及这偌大家族里的每个人。
“介意。”风萧然肃然道。凤倾歌无语,诧异看向风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