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曼雪已经去了,娘就只剩下你一个,无论如何,你都不可以出事!所以为娘想将你送出去,离开风庄一段时间再回来。”秦氏正色道。
“娘!您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傲天偏偏不信,这风庄还有谁敢在我身上打主意,娘你放心,我不会有事!”风傲天不以为然。
“可是娘害怕啊!”见风傲天不为所动,秦氏又是一阵急咳。
“娘,您别着急,傲天这么大人了,会保护自己,你放心吧!”风傲天自信开口,继而扶着秦氏走进内室。
风傲天离开之际,秦氏缓缓走下床榻,撑着虚弱的身子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已然逝去的年华,秦氏眼底氤氲出一片雾气。
彼时嫁给风嶙,他不过是江湖上出类拔萃的后起之秀,凭着自己娘家在江湖上的势力,一步步创建风庄,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和风嶙举案齐眉,琴瑟和谐的过一辈子,却没想到,风嶙壮大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纳了三房姨太,起初自己会时不时找三房姨太的麻烦,后来也厌倦了后宅的争斗,而让秦氏万没料到的是,这三房姨太不过是风嶙的障眼法,在她精疲力竭之后,他终于将自己最爱的那个女人娶回风庄,对她百般呵护,而且为了让那个女人的儿子成为风庄长子,他竟暗中吩咐厨房在自己和那三房姨太的膳食里下了麝香,直至那个女人诞下男婴之后,他才终止了这么罪恶的行径。所以她恨,她恨那个叫楚芙蓉的女人,也就是风庄五夫人,风萧然的亲娘!
看着桌上大把大把掉下的墨发,秦氏晃动在眼圈儿里的泪终是无声滑落。
“楚芙蓉,你若恨就恨我,若想报仇就找我!切莫再伤害我的孩子……”
风起,一抹素色长衫在柳林间翻飞,风萧然漠然看着房间内的秦氏,心底渐寒。
子夜前后,风萧然在确定秦氏已睡后方才回到清雅居。推门之时,凤倾歌与楚怀袖早已在房间里等候多时。
“有何发现?”凤倾歌抬眸看向风萧然,低声问道。
“或许你的猜测是对的,这风庄中,似乎有人在操控一切,而且从现在看来,他是在为母亲报仇,刚刚在蔷薇院,我听到秦氏提及卓宇死后的状态与曼雪一模一样,这点,风敏没有说谎,不过卓宇的死却不是大……秦氏所为。而且秦氏似乎很害怕,极力让风傲天离开风庄暂避风头,不仅如此,在风傲天走后,我亲耳听到秦氏自语,若母亲想要索命,便找她,切不可伤了她的孩子!毋庸置疑,当年害死我母亲的,定是秦氏!还有一点,怀袖说的没错,秦氏开始掉发,而且是成把成把的掉,如果我猜的没错,她该是中毒了。”风萧然狠噎了口气,眼底溢出星点寒芒。
凤倾歌闻声微震,旋即看向楚怀袖。
“要不要说?”楚怀袖犯难看向凤倾歌,忽然觉得,若说出来似乎有些残忍。风萧然狐疑看向二人,不明所以。
“其实……害死五夫人的未必就只有秦氏一个。刚刚齐王本想回紫棠居验查,希望有所发现,却在经过沉香院的时候,听到一件骇人听闻之事。”凤倾歌犹豫片刻,继续道。
“原本我已经怀疑六房周氏定有把柄落在秦氏手里,事实亦如此,原来周氏与陈平竟有苟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陈平亲口说出当年他与周氏是如何合谋害死五夫人的,而且提及所用之毒叫蟾酥粉,这种蟾酥粉食后并无异样,却会令体内血液渐渐凝固,直到最后血液骤凝之时,方能令人命丧黄泉,而人死之后,因为血液凝固,所以会在双手及手臂上显出红色血丝,其状与风曼雪手臂上的如出一辙。”凤倾歌静声叙述楚怀袖所见,眸光不时看向风萧然。
看着那双深如古井般的眸子涌动着浓烈的窅黑,凤倾歌可以感受到风萧然正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可她不能隐瞒,如果不彻底查清楚芙蓉的死,风萧然永远都不会释然。
“也就是说,母亲在承受秦氏所下吴茱萸之毒的同时,又在受蟾酥粉的折磨?她们何其歹毒,母亲在清幽院深居简出,从不与人为敌,她们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母亲!”风萧然皓齿狠咬,俊逸的外表因为愤恨显有得些变形。
“嫉妒会让女人疯狂,老庄主独宠楚夫人,不仅对她呵护备至,还刻意在楚夫人诞下你之后,才让其他夫人怀孕,这无形中便是将五夫人置于众矢之的。”凤倾歌据实分析,仅仅紫棠居一个细节,便已让凤倾歌深刻体会到风嶙对风萧然的溺爱,到了过分的地步。子凭母贵,可想而知,风嶙对楚夫人是何等的宠爱。
“萧然,你打算怎么办?”一侧,楚怀袖眼底划过一抹暗淡,须臾之间便恢复如初。
“等父亲回来,我自会在父亲面前,为母亲讨回公道!”风萧然眸色幽冷,仿佛古井最底下千年不化的寒冰。
“其实……”凤倾歌欲言又止。
“倾歌但说无妨。”感觉到凤倾歌脸上的难色,风萧然直言道。
“假设杀死风曼雪和风卓宇之人,便是隐藏在暗处为五夫人报仇的人,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当年对五夫人动手的,未必就只有大夫人和六夫人……”凤倾歌肃然道。
“怎么说?”风萧然剑眉揪拧一处,心,陡然悬浮于空,若如凤倾歌所言,母亲当年该是承受怎样的痛苦?!
“你别忘了,风卓宇的死状与五夫人一致,所以,郑氏亦有可能。”凤倾歌断言。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毕竟五夫人死了那么久了,就算有证据,怕也被凶手销毁的一干二净。”楚怀袖难得神情肃然。
“就算再久,真相却只有一个,而且我相信,那个幕后之人必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大夫人已经有所症状,我们且观察其他几房的动向,或许会查出蛛丝马迹。”凤倾歌提议道。
“也只能如此了。”风萧然微微颌首,脑子里一片混乱。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看出风萧然眼底隐隐透着的疲惫和哀伤,凤倾歌似是安慰的轻拍了下风萧然的肩膀。
“多谢。”风萧然感觉到凤倾歌手间的重量,微微点头。
就在凤倾歌欲迈出房间之时,忽然转身,似有深意看向风萧然……
“如果你知道那个幕后凶手是谁,会怎么处置他?”凤倾歌淡淡道。一侧,楚怀袖眸色微闪,却不动声色。
“他……毕竟杀了那么多人,父亲不会放过他。”风萧然顿了片刻,方才应声。
“或许吧……我们出去了。”凤倾歌垂眸浅笑,只是那笑,却不达心底。
自清雅居离开,楚怀袖随着凤倾歌到了幽香院。
“齐王也该回去休息了。”凤倾歌启门一刻,见楚怀袖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禁提醒道。
“那地方死过人的,怀袖不去!”楚怀袖薄唇微嘟,莹润的唇仿佛比女子还具诱惑,尤其在月光下,那张艳美无双的容颜度着月色的清辉,独有一种说不出的原动之美,竟让凤倾歌有一刻的失神,这般妖孽的长相,不知荼毒了多少女子的心,刚死的风曼雪就是其中之一,看来爱上妖孽男,注定不会有好下场,凤倾歌如是想。
“如果倾歌没记错,赵管家该是为齐王安排了新的住处,倾歌累了,恕不奉陪。”凤倾歌敛了眼底的失神,淡淡道。
“其实你知道谁是幕后之人,对不对?”见凤倾歌欲关房门,楚怀袖倏的闪身,欺近凤倾歌,纤长玉指紧抵在房门处,咫尺之距,凤倾歌陡然心跳,却在须臾间稳住心神。……
“齐王将倾歌看作神人了?聪明绝顶如齐王都不知道,倾歌何德何能。”凤倾歌不以为然,神色平静如水。
“真的?”楚怀袖不以为然。
“信不信是齐王的事,倾歌言尽于此。”凤倾歌不着痕迹的后退,却依旧挡在门口,没有让楚怀袖进来的意思。
“也罢,到底是风庄的事,与我无关,我更有兴趣知道,倾歌想什么时候回大越呢,离家久了,还真是想呢!”楚怀袖一副懒散模样看向凤倾歌,心,却荡起丝丝涟漪,不知何时,当面对眼前这张清丽如仙的容颜时,他竟做不到心如止水了。
“齐王若想,大可回去,风庄纵然势大,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奈何齐王。至于倾歌……这里还好,倾歌没有离开的意思。”凤倾歌樱唇微抿,如同含珠。心,却在顺间寒蛰如冰,她很想让楚怀袖相信,她比他更想回去!
“不好,怀袖是你表哥,若这么走了,他们会把帐算到你的头上,既然你不走,怀袖也只好奉陪到底了。”楚怀袖耸肩道,见凤倾歌依旧没有让开的意思,方才极不甘的转身离去。
看着那抹逶迤的红裳消失在自己面前,凤倾歌不禁长吁口气,从不知道楚怀袖有这般黏人,从大越就一直阴魂不散,如今在风庄,他亦时不时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凤倾歌眸色微沉,她总觉得楚怀袖似是知道什么一样,在那双妖魅的眼睛里,凤倾歌总会看到自己读不懂的精光。
待楚怀袖走远,凤倾歌方才将房门关紧,随后走至桌边,轻叹口气。
“在为风庄的事忧心?”清越的声音陡然响起,凤倾歌闻声转眸,神色淡然如水。窗边,那抹紫色的身影如乘风踏水而来,潇洒俊朗,宛如神邸突降,那是一种不同于风萧然道骨仙风般的韵味,是凤倾歌心向往之,却只能望而却步的风景。
“这次多谢你了。”凤倾歌敛了心底荡起的情愫,继而将自己手中的茶杯推至顾子兮的方向。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顾子兮缓身坐在紫檀竹椅上,俊目低垂,纤长玉指紧捏起茶杯,眉心微蹙,声音透着一丝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