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次若再敢胡说八道,后果就没那么便宜了。”天仇反手将大刀飞出,深深插进一棵松树当中,一脚踏在姜斐胸口狠狠地说道。
虽然他一生只杀过吕望崖一人,但在蒙古为奴隶时,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的情况见得并不少,所以他对于杀人倒没有任何恐惧感。
而且战争的事情看得太多,他自己都觉得人的命和牲畜的命完全没有两样,都可能会在不经意间就丢掉了。要想真正掌握到自己和自己珍惜的人的命运,要么成为高高在上的统御者,要么增强自身实力,成为绝顶高手。
“哈哈哈哈哈……”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阵笑声,几人抬眼望去,只见一道鬼魅似的身影从山下飘忽而至。
铁尘道人眉角一抽,哑声道:“姜南海来了,天仇少侠,你打伤他侄子,只怕此事不易善了啊!”言语中竟是要拉天仇与他一帮,共同对付姜南海,心想只要天仇出手,姜南海就翻不起大浪来。
木梦茹白了他一眼,说道:“他此番主要是来寻仇,道长还是小心一点才好。”也不知道这铁尘道人是不是竹屋老头口中的神仙?若真是此人,那这“神仙”还遍地都是了。
大笑声中,来人鬼魅般的身影在倏忽间就落在面前:“铁尘,十六年不见,谢天谢地你还没有死,否则我还要跑到地府去找你报仇啊,哈哈!咦?斐儿,谁把你伤成这样?难道这铁尘老贼还敢垂死挣扎?”
铁尘道人忙道:“姜施主误会了,贫道当年犯下大过,自知罪孽深重,两位施主要取贫道性命,自当引颈就戮,怎敢再出手伤了令侄?”
“叔叔,小侄并非铁尘这恶贼所伤,乃是这小子。”姜斐手指天仇,恨恨地说道,“这人在岳阳杀害吕望崖大侠,被南方武林所不容,却不想勾引了吕大侠儿媳跑到江北来逍遥快活。侄儿方才正欲取铁尘狗命,却不想他横插一脚,将侄儿打成重伤。”他却未说是他自己先出口伤人,只这两三句,便将所有不是全说成是天仇的了。
灭门之仇,致死方休。在江湖上,凡是涉及到如此大仇的,除非是极为亲近密切的人外,旁人都是非常自觉地不去插手。所以刚才南怀客知道时候已近,便远远地遁开,而铁尘知道姜南海此来有所依仗,不是虚云观所能抵挡,故而未曾让观中的门众知道。
姜斐在南方也是小有名气,但刚才却是被天仇一招打成重伤,心惊势力悬殊外又对他阻碍报仇怨恨不已,目露凶光,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对方剥皮抽筋一般。
姜南海眉头一皱,斥道:“自家大仇未报,操心一个死人的事情做什么?吕望崖算什么东西,给我提鞋都不配!”姜斐的实力如何,自己最是清楚不过,能将他伤成这样,对手必非庸手。
看了看姜斐伤势,又见侄儿的大刀插在一株大松树上,力透刀身,直没刀柄,心里暗惊:“这少年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手段。”不禁对天仇起了戒备,对他说道:“这位朋友,我姜家与铁尘贼道有着灭门深仇,此事不共戴天,你若真要护着铁尘恶贼与姜某为敌,那姜某也只有黑脸相向了。”
天仇见着姜南海身着一身黑袍,脸上面皮被晒得发黑,也不甚白,本来就是一个黑脸,但见他脸色阴沉,暗含怒气,便说道:“你们要报仇只管报仇便是,自然和我们无关,若不是这家伙胡说八道,我还懒得出手伤他。你是他叔叔,要好好管教管教才好,我这次手下留情,下次就再不客气了。”
姜南海一震衣袖,哼了一声,说道:“管教不管教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道,你真当我姜家的人是什么东西?岂容得你这小子一次次的‘不客气’?你既然不是铁尘恶贼的帮手,就向我磕头赔罪,我便放过你。如若不然,等我取了铁尘恶贼狗命,再收拾你。”
“磕头赔罪?你又当我天仇是什么人?要磕头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让我磕头,你若是个绣花枕头那我岂不是冤枉死了。”天仇双手插在胸前,抬头望天,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完全不把对方当回事。
这姜南海成名已久,后遭铁尘灭门,自己不是仇人对手,便远遁穷荒,寻访名师,在长白山拜得一个绝世高人为师,十数年来苦练武功,再加上整日仇恨在心,以致未老先衰,本只有五十多岁的年纪,看去就犹如七十几的老者。
姜南海当年将断臂的姜斐交由自己好友抚养,自己寻得名师学得绝世武功,如今已经是在一流高手的行列。见天仇如此藐视自己,心里大怒,但自己十几年来受尽磨难生死,心性自然比姜斐成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现在的大事不是天仇,而是铁尘。
“哼,狂妄放肆,目中无人。”姜南海摔下一句话后,便转向铁尘道人,“铁尘恶贼,十六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今天。当年姜家灭门惨案,你就是罪魁祸首,其他跳梁小丑已被我叔侄所杀,如今就只剩下你了,你还有何话可说?”姜南海声色具厉,气冲华盖,当年血淋淋的画面一一浮现在脑海,一个个亲人在血泊中呻吟挣扎,牵扯这自己的心,撕裂着自己的灵魂。
现在仇人就在自己面前,只要自己一动手,就可以将他碎尸万段,报仇雪恨。但这十多年的折磨岂能如此轻易的了结,要折磨他,让他体会到痛苦,无尽的痛苦,绝望,无尽的绝望。十数年所有的苦难都要发泄到他的身上,要让他死后去到地狱也忘不了今天所受的痛苦。
铁尘道人垂眉低首,道:“姜施主,当年的事贫道无话可说,贫道甘愿受擒,杀剐悉听尊便。但当年之事乃是我未入道之前所为,并不干虚云观之事,还望姜施主高抬贵手,放过虚云观门下弟子,贫道万死不悔。”
“哈哈!”姜南海一阵狰狞长笑,瞪着铁尘恨声说道,“不干他们的事?当年我姜家三十四口人,上到卧床老太,下到襁褓婴儿,他们又有什么错?你又可曾留过手?我就是要用当年你施加在我身上的手段全都还在你身上,虚云观,一个不留。”姜南海斩钉截铁地道。
“姜施主,这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年参与到那件事的人你们叔侄全都杀了,现今贫道便在此处,任由两位施为以泄多年怨恨。但请姜施主高抬贵手,放过虚云观中之人,虚云观观众潜心修道,普济太白众人,不涉江湖之事,姜施主难道就没有半点怜悯之心?”
姜南海仇恨攻心,最初只想将参与此事的人全部杀掉,现今看到铁尘道人对虚云观众人如此维护,心中大为快意,只要能让仇人身心受尽折磨,自己任何事情都做得出来。当即便将虚云观众人性命为码,不断折磨铁尘道人。
铁尘道人当初做了那件天地不容的血案后,内心备受煎熬,后来遇到虚云观老观主,一番开导后渡他出家。那以后,铁尘便以虚云观为家,可以说虚云观的所有便是他的生命的全部,现在不管怎样,都不能让姜南海叔侄杀到虚云观去,一时心急如焚。
“姜施主,当年贫道所为,实乃迫不得已,事后后悔莫及,只望施主不要重蹈贫道覆辙,否则日后良心不安,心魔入体,到时心智错乱,悔之晚矣!”
铁尘道人口出快语,竟用道家渡世化人的法语说了起来。却见姜南海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
“糟糕,铁尘啊铁尘,你真是老糊涂了,看你都说了些什么啊?”铁尘道人暗暗心惊,叫苦不迭起来。
果然那姜南海步步逼近,目光如同两道利剑射在铁尘身上:“你说什么‘迫不得已’,谁逼你做的?谁指使你做的?快说,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姜南海双目通红,状若疯癫,数步上前掐住铁尘道人脖子大声吼道:“是谁指使你干的?是谁?”
铁尘道人任由姜南海将自己提起来,闭着双眼道:“姜施主,你不要再问了,那是你我惹不起的势力。我劝你杀了贫道吧,就当报了此仇。我说漏了嘴,被那势力知道,只有更惨的下场,死在姜施主手里,简直就是慈悲了。”说着双眼闭合,面目现出苍凉之色,显然没有了求生的念头。
天仇木梦茹都是又惊又奇,先前这铁尘道人还想将自己二人拉到一个阵营对付姜南海,现在却因说漏了一句话就要求死。而且以铁尘道人的武功,即便打不过姜南海,但要杀他却也不容易,没想到就一句话让他绝了求生的念头,真不知道当年那件血案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势力,居然能铁尘这样的高手谈虎色变?
但姜南海叔侄现在知道事情还有幕后主谋,岂能放过,二人将铁尘道人围住,在他耳边不断的喝问幕后主人是谁。但铁尘道人却似充耳不闻一般,只是闭着双眼,任由姜氏叔侄如何作为,就是不开一言。
过了许久,铁尘道人才缓缓睁眼,开口说道:“姜施主,贫道是为你们好。请动手吧!”
姜南海怒气攻心,一声大喝,提掌便往铁尘头顶拍下。掌到头顶,忽然停下,冷冷地道:“你不说我现在就上虚云观,当着你的面杀光观中之人,让你也体会一下失去所有亲近之人的滋味。你若告诉我幕后之人是谁,我就饶了观中之人。”
“你……”铁尘道人眼角抽搐,眼中目光变幻不定,思忖良久,才靠近他耳边用仅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阵。
天仇对这种神神秘秘的事情最为好奇,而且他也没有什么不能窥探别人禁忌的观念,当即运足耳力,借着微风将铁尘道人所说的话全停在耳里。天仇内力深厚,当世罕有,自然将话听得清清楚楚。
姜南海听了幕后仇人之后,掐住铁尘道人脖子的手竟缓缓地松了开,脸上变幻莫测,阴晴不定,好似内心中正在极度的挣扎中。显然铁尘道人所说的那神秘势力,也让内心震惊,或许真如铁尘所说,那是他们叔侄惹不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