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黎儿被发现在莲池水底的时候,颈部分明有被人掐过的痕迹,显然是你怕暴露痕迹先奸后杀,趁她将醒未醒之时,把她掐晕丢进了水里!”蒙瀚冷冷道,“田百亩,事已至此了,你就收起你那套小花招吧,人命关天,莫说你女儿只是府里一个婢子,就算是姨夫人,也救不了你,只怕这一次还要因为你的事情受到牵连,田百亩,你这一世做爹,难道还嫌害得你女儿不够吗?难道这一次还要拉着她给你垫背吗?”
听蒙瀚说到女儿诗双,田百亩的脸色变了变,口中的哭天抢地声慢慢小下来,呆呆地侧耳倾听着门外某个声音。
“城主,果真打入死牢么——”知道诗双在府中的地位绝不寻常,一个护卫大着胆子确认。
“拖出去!”诗双凄楚的哭喊声伴着雷雨声从门外隐隐约约地传来,听得吴夜遥心绪难安,虽明知不该如此草草结案,但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不等那护卫说完,便不耐烦地挥挥手,“打入死牢,明日午时三刻东门问斩,我心意已决,再也不要让我听到他的声音!”
“是!”左右护卫不敢再多嘴,立刻将鬼哭狼嚎直呼冤枉的田百亩架了出去,经过院门时,田百亩终于看到了跪在雨中替他求情的女儿,本能地便要嚎哭着让她一定要救自己,可就在那一瞬间,坑蒙拐骗偷无赖混账不是东西一世的他,毕竟还是良善未泯,他忽然想起她因他而坎坷多舛的一世,不禁悔恨交加地老泪纵横:“花花,快回去,不要再在哪里淋雨了,爹爹没事,城主说明天就放我回去呢!”
“真的吗?”被两个护卫拉住不许她靠近的诗双又惊又喜,有些不相信地问,“城主真的说会放了你?爹爹你真的没有杀死黎儿姑娘,是吧?我就知道,爹爹你虽然坏,可还决不至于去杀人——”
“好了,好了,走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田百亩张了张嘴,还要再说什么,旁边的护卫重重推搡一把,他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城主不是说要放我爹爹走吗?你们为何还要这样对他?”诗双奇怪地便要冲上去扶他,被一个侍卫远远地挡开。
那侍卫向诗双一抱拳,语气客气却冷淡:“诗双姑姑,对不住了,请你理解一下我们底下人做事的不容易!不要再在这里胡搅蛮缠,有什么话你去找城主说去。——快走!”
重华殿中,吴夜遥正坐在床边看婢子给李潇桐喂安神的药,门外急匆匆走进来一个小厮,禀报道:“城主,诗双姑姑她在门外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您要不要见见她?”
“真是混账东西!”吴夜遥一听便怒道,“她父亲犯了如此天理不容的大罪,她竟还想要求情吗?你去跟她说,就算她跪到今天晚上我也不会见她的!”
“是!”那小厮连忙领命去了,过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怯怯地对吴夜遥道,“回城主,诗双姑娘说她知道您不想看见她,她说她只是想求您看在她伺候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让她可以再见田百亩一面——”
诗双平日里虽极得吴夜遥的信任,在府中的地位不同于一般的婢子,但她从不恃宠而骄,对待底下的下人温厚而宽怀,因而在这种时候,才会有人敢冒着被牵连的风险替她传话。
吴夜遥却依旧还是不为所动,冰冷地没有一丝温度地道:“你去告诉她,就说我恩准她明天午时三刻一过,去东门收尸。但若是她还在门外长跪不起,明日我就命人将她爹的尸首运到乱葬岗去喂狼!快滚!”
那小厮见吴夜遥真的动了怒,忙不迭地一边应道一边退了出去,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嘤嘤的哭泣声,想必是诗双终于听到了那小厮转告的话,确认了田百亩明日果然要被执行死刑。
“我知道你是为了替我出气,但这样对诗双未免太过于绝情吧?”李潇桐听着门外的哭声渐渐远去,忽然轻轻叹一口气,“而且,我现在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总感觉这事情有哪里不对劲一样,比如那个突然之间暴毙的牛二狗,好端端地一个壮年汉子怎么会说死就死了?而且还就在蒙瀚他们刚好查到他的时候?城主,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黎儿就是田百亩害死的,明日他就会被斩首示众,此事从此之后便再也不许提了,知道吗?”抬手抚弄一下李潇桐的发梢,吴夜遥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她站着面对满院树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他刚才起身的那一刹那脸上闪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让李潇桐隐隐觉得似乎他分明是想掩饰什么,不禁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
此时吴夜遥的心中的确正在极力平复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怒和哀痛。当初,他母亲被人告发与染坊老板有私情,因而才被他父亲当场捉了奸。他后来追查之下,得知,最初发现这段奸情的不是那染坊老板的妻子袁氏,而是另外一个男人,袁氏也是从那个男人口中才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自从他母亲被吴锡屏的人带走再也没有出现过之后,他曾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出那个告发之人,替他母亲陪葬,无奈苦苦追寻多年,除了得知那人右脚有六个脚趾,左脚却只有四个脚趾,曾经来过城主堡,见过他母亲,出事那日他尾随她去染坊因而无意间撞见了不该看到的那一幕,便连忙去告诉了袁氏向她换来了几吊钱之外,便一无所知。
这些年他按照这几个零散的线索几乎将孟州城翻个遍,却依旧没有找到那男人的任何踪迹,可刚才田百亩被人脱得精光的时候,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右脚赫然有六只脚趾,左脚却只有四个脚趾!
这样明显的特征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有的,想来是当年他追查此事时,田百亩那时刚好卖了妻儿,身上有了一大笔钱,便跑到赌都赌钱去了,不在孟州境内,因而才成了漏网之鱼。
这么多年,他一直对于没能抓住这个告密者而耿耿于怀,尤其是在袁氏也已经死了之后,仿佛只有将他也一并杀死,曾是他整个儿童时期以及少年时期最大的阴影的事情,才可以算得上是真正的完结了。
因此,管他什么牛二狗,朱二狗,就算此案再出现一百个疑点,他也一定会让田百亩成为唯一的杀人凶手,明日上法场!更何况,按照原来的计划,明日夜里,他就要带领大军秘密出城,前往萃秀山,与先期部队会合,攻打早有不臣之心的附属国汀州,在这种时候,他没有太多时间耗在查明一个无关紧要的婢女的死因上,只要给了李潇桐一个说法,便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