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萃秀山(18)
祁夭夭2015-11-05 22:132,509

  那个一身粗布麻衣,樵夫打扮的男子,从出现开始便一直带着一个斗笠,将一张脸完全罩在黑色面纱后面,若不是听声音听起来像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根本看不出他究竟什么年纪,背后背着一捆似乎刚从山中拾得的干柴。

  “我就住在这山里,平常砍柴为生。我长得很丑,怕吓着姑娘你,所以不敢摘下斗笠。”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有磁性,脾气似乎也很好,不管李潇桐问什么,他都不疾不徐地一一回答,“姑娘,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如果没有,我就先走一步,去那边山里砍柴了——哦,姑娘,忘记告诉你了,这一带时常有黑熊出没,你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最好还是赶快下山吧。”

  他背着那捆干柴,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提醒了最后一句话。李潇桐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权衡再三,再怎么样,眼前这个人似乎比起吃人不吐骨头的黑熊来还是要好一些,况且天也快黑了,一想到这,她连忙拔腿追了上去:“公子,请等一等,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喂,你要到哪里去?你有没有在这附近见过一棵开着半树蓝花半树白花的树,我好像迷路了——”见他径直往河边走去,忽然在一块凸起在溪面上的青石上蹲了下来,也不理会她,不一会儿站起来,转过身,看清楚他手心里拿得是什么后,李潇桐脸上的表情由惊讶慢慢变得又怒又羞,“你怎么会知道我刚才想要摘它?你当真是在我被水草缠住双足沉入水底之后才偶然经过这里的吗?”

  男子斗笠下的脸似乎微微一愣,继而有些开心地笑了起来,将还沾着玉露的紫色花递给她:“果然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其实,你一开始出现在这溪边时,我便已经在对岸砍柴了,只是你没有看见我罢了,不过,你不必紧张,你脱衣服时,我的眼睛忽然被一只该死的花脚树蚊咬了一口,疼得根本睁不开,所以什么都没看见!”

  李潇桐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他的脸完全被黑纱罩着,根本看不到眼睛上是否有被蚊虫咬过的痕迹,不过,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她暗暗自认倒霉,瓮声瓮气地问:“那你现在要到哪里去?喂,等等我啊你,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经常在这山中砍柴,有没有见过一棵很奇怪的花树——”

  那个一身青衣的男子却并未停下来,背着一捆体积是他身体好几倍的干柴,爬坡攀岭竟如履平地,爬上一个小土坡后,回头见女子正抱着一大堆衣服手忙脚乱地追上来,叹口气,身形忽然一晃,竟是像一阵风一般,往山脚急速掠去。

  “咦,你——”抬头看见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影,李潇桐下意识地往几十步之外的山岭上那棵方才抬头时见他站着的松树旁看一眼,目瞪口呆地张了张嘴还不及说什么,那个男子不由分说接过她抱在手里的一堆衣服,看了看,拎出其中一件棉衫递给她:“先把这件衣服穿上,太阳就快下山了,到时候这山里的气温会骤然下降,在你还没来得及穿好所有衣服之前将你冻成一座冰雕。”

  这山里的寒冷李潇桐是早就见识过的,听他这样一说,看看头顶果然已经快落到山那边去的太阳,尽管山中此时还是沉浸在燥热之中,连忙手忙脚乱地穿好他递来的衣服:“为何这山中的白天这样短,才天亮就又黑了一般?!好像山外才一日,这山中已经过了好几日——”

  “哦,是吗?”那男子拂拂衣袖上沾上的青苔,漫不经心地接过话,“我倒更觉得是山中只一日,世上已千年,仿佛还是昨日我才在此处的溪流中洗过满身的血,不知不觉竟已过了这么多年——”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到最后一句几乎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察觉到李潇桐正奇怪地看着他,他理了理头上的斗笠:“走吧,你先随我回家,明日我再送你去你要去的地方。”说完这句话,他便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牵着她往山林深处走去。

  很多年以后的很多年,李潇桐每次想起那天的事情,都觉得很荒唐很不可思议——她甚至连他的名字叫什么,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居然只是他说了一句跟他走,她便那样顺从地跟着一个偶然在山中遇到的陌生男子放心地向一个未知的地方走去了,似乎知道这个人绝不会害她!

  “呀,那是哪里?”那天,不知在草木丛生的山林里曲曲折折走了多久,在李潇桐觉得自己就要被绕晕的时候,那座忽然出现在长满青苔的巨石背后被各种花藤围绕的小竹楼让她顿时眼前一亮,不敢相信地看了又看,确认不是自己眼花之后,立刻欢喜地叫了起来,“真的是座开着花的竹楼呢!”

  男子静静地看着她喜形于色的笑脸,不禁暗暗摇头——果然还是个心性澄明的女子,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之后,一座开花的小竹楼居然还是能轻易地让她这样开心——

  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侧耳听了听风中隐隐约约的声音,心中一凛,牵过她的手:“走,这儿很快就会有寒流袭来,我们最好现在就进屋!”

  几乎是在他们前脚才刚踏进门的同时,身后便传来呼啸的风声,夹杂着豆大的冰雹落在屋顶上,似乎要将这楼砸穿一般。

  气温骤然下降,李潇桐马上就感受到了蚀骨的寒冷,一边手忙脚乱地穿上所有能穿的衣服,一边惊诧不已地看着窗外瞬间便灰蒙蒙被雨雾笼罩的天空,心中暗自庆幸——幸好遇到了这个奇怪的男人,不然自己若是在山中遇到这样的风暴,可就惨了!

  青衣男子迅速地将所有的门窗关上后,在墙角生起一个火炉,向她招招手:“你过来在这烤一会儿火,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两人吃完那男子做得面条后,为了抵御寒冷,开始喝起了酒。李潇桐裹在男子递给她的一件毛茸茸的黑氅之中,依旧冷得直打哆嗦:“怎么会——会这么冷?你从前住在这山——山上时,也经常这样冷——冷吗?”

  坐在对面的男子将自己严严实实裹在一件由豹皮和虎皮还有狼皮缝制成的大袍之中,一直静静地侧耳听着屋外的雨声,听到她说话,转过头看她一眼,拨了拨炉中的柴火:“这山虽然向来气候恶劣,但印象中,这样骤然而至的冰豆子倒似乎并不经常下,你的运气似乎并不怎么好——”

  “嗬,何止是不好,我的命根本就是一团糟糕——”酒量本就不好,寒冷加之心中装了许多烦恼事,李潇桐往肚子里灌下一整壶酒后,便开始有些微醉了。

  “我一直想问问你,你这些年过得怎样?”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摘下了斗笠,在面上戴一个羊皮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得犹如空谷深潭一般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她的眼睛,他的声音清润温和,缓慢而轻柔,“那年你悔弃婚约,跟着另外一个男人走了,这些年你可曾后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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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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