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娘娘的为人,张福是见过的,一个善良可爱,平易近人,温顺谦逊,知书达理的女子,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却横死大火,连同大王子一起香消玉殒,实在令人惋惜……
作为皇帝,他有后宫三千,可是真正有子嗣的却不多,至今唯一可以定下的就是幼小的小太子朱翊钧。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后继有人,皇帝对太子从小进行培养,希望小太子能成为可以继承大统的贤君明主,自然同时亦四方排除异己,为太子之位铺平今后的道路,作为父亲,隆庆帝已是称职的父亲;作为君主,他亦是个好皇帝,只是他注定要站在最高处睥睨天下,孤独终老。
今夜,他喝醉了。
张福望着皇帝悲伤的醉意,以及手中仍然不肯丢弃的丝帕,只听见他反反复复在说一句话:“不是朕不肯给他疼爱,而是不敢给。朕对不起他们母子……”
皇帝口中的他到底是何人?皇帝要给他疼爱?
他们母子是指……?张福大惊失色,难不成母子是指当年的萧娘娘与大王子朱翊萧?
难道萧娘娘与大王子当年并未葬身火海,而是另有隐情?当年的裕王是否早已知晓母子二人侥幸逃脱,如若知晓,难道就是故意将他们母子两遗弃在险恶的江湖,任其自生自灭?
隆庆帝醉眼朦胧,痛苦的表情,一览无余。
为了江山,为了社稷,他放弃的东西太多,违心的事亦做得太多,他要承受的痛苦自然比任何人都多,尽管痛苦,却日日隐忍,直到登上九五之位,其路艰险,天地可鉴。如今心里某个角落里依然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只属于他裕王的秘密……
半生之事,皆如云烟,袅袅消散,终化为一声轻叹,一抹凝泪。
月儿沿着远山画下一道弧线,像一个巨大的问号印上大地的满目疮痍。
怀抱一方琵琶,簪一枚梅花放在青丝发间,和着孤梅的香韵,在琴弦上低吟。她,北宫舞儿坐在石阶上,为心中的爱抚琴梳妆,千百回日夜的期盼,酝酿成戚戚的弦音,沧海幻灭的词曲,时常在心中徘徊。
心的涟漪随波荡漾,立在不系之舟上,梦是昨夜的一件衣裳。灵魂的祈祷声中,战栗的是溶血的呐喊,她的心花,总是为他尽情地绽放。
一缕孤独的幽魂,在他温柔的掌心,晕旋地开放成彼岸花,泪光盈盈,曾打湿过他飘飞的羽衣……
琵琶声把新月揉进寒池,千年离骚,千年情泪,梦不醒、琴未断。
所有情愫,凝成深情一瞥。月色褪隐,落花太息,惆怅为一缕幽幽香魂。不和谐的音符,中断了琴瑟合鸣的乐章。那一曲《昭君曲》,早被塞外的西风吹成残红落日、吹成了瘦马。
飘飘扬扬一个白色影子蹿入北宫舞儿的视线,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是他吗?待到第一眼看见他那深邃奕奕的瞳,她立刻由石阶上弹起向那个身影奔了过去,撞入他的怀中。
“大哥,你怎么去了如此久?”她痴迷得望着俊美犹如天神般的大哥,云清扬,虽然他已是而立之年,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锐气,但是他风采奕奕,总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吸引着她,让她的心一直为他痴迷。
他的手紧紧抱住较弱的身躯,长指划过她娇媚的笑容,心中被此刻浓浓的幸福所浸透,人生有如此深爱的女子陪伴左右,他云清扬就是死亦知足。
“舞儿,今夜我进宫见了皇上。”云清扬淡淡的说,目光似笑非笑得望着怀中的美人。
“啊?”北宫舞儿身躯忽然一僵,似乎很惊讶:“你……大哥为何会见皇帝?大哥到底是什么人……?”
相识十多年,似乎对大哥的一切是那么的陌生,尽管爱意缠绵,但是大哥并没有告诉关于他的一切秘密,好自私的男人啊,连最爱的女子都不信任么?
不是他不信任她,是告诉了她,只能徒增烦恼,在这个世界上,也许知道的事情越少,活得就会越长,无论如何,他决不能让她受到任何株连或者伤害。
“舞儿,老远就听见你在弹琵琶,为何弹这么凄凉的曲子?难道你不开心?”
“当然不开心,大哥有很多事都在隐瞒舞儿。舞儿只当大哥为陌生人。”说着小嘴努起,故作愠状。
“呵呵。”云清扬轻轻一笑,紧紧搂住她的腰身,“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更可爱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哼,我就知道嘛,大哥嫌弃舞儿老了是吗?舞儿要不是一直在等大哥,早就把自己嫁出去了。”她伸出纤纤玉指,在云清扬的唇上摩挲着,痴迷的神情令云清扬再次笑起,突然悄然在她耳边柔声问:“身子好些了吗?”还未等到回答,便覆住了她小巧的桃花般的红唇。
带着轻微的喘息回了一声,唇舌间有些疼痛,今夜他的吻似乎比那夜的吻来的更加猛烈。
被他惹的浑身酥麻,忍不住扑哧一笑,轻轻由他怀中挣脱开来,说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不等云清扬开口相问,故意皱着眉头,偏掩不住神色中的笑意喜悦:“你到底和皇帝是什么关系?是不是皇帝的走……”那个“狗”字尚未出口,樱唇又被霸道的狠狠堵住,她静静的闭上眼,沉浸在这一刻的悸动和温柔之中,这一吻忽然又甘甜沁骨,流连难舍,良久,良久,他附在她的耳畔,柔声道:“衣薄风香”,她只觉羞不可抑,耳根滚烫,连如玉粉颈也羞得通红,这更令他神魂微漾,托起她柔软纤细的身子,抱进房中,轻轻将她放于床榻上,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捧着一块易碎的玉石。
他的手由她的腰际上移,插入她的发间,捧起她的脸,暗哑的声音闯入她的耳间:“舞儿,我会爱你到天荒地老……”他暗哑的声音让她全身一颤,这句话,就是她等了五年的话,今,终于等到了。有了这句话,就算是挫骨扬灰,她都值得了!于是帷幔飘飞,柔情旖旎……
缠绵过后,她全身酸痛,无力的伏在他怀中,青丝铺洒在枕畔,窗外的风呼啸吹进来。他眉目轻闭靠在衾枕之上,左手环着她的肩头,时不时轻轻抚慰。
云清扬虽紧闭着眼睛,但是她还是可以看出大哥表情凝重,似在思考着什么事,偶尔剑眉微蹙。此刻的安静的他却不是过去她所熟识的大哥,眉宇间流露出这样的复杂,定是内心仿佛藏了太多的事,没有人能进入他的心底最深处,一切只有他自己默默承受着。
他的眉头又是一蹙,北宫舞儿不禁伸手抚上他的眉心,欲为他抚平那阵阵哀愁。被触碰的他全身一僵,随后用右手捉住她停留在他眉心的手,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她柔若无骨的手,依旧没有睁开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