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干倚梦
南焉与非2022-06-22 13:273,193

  重山遮疏影,浓绿挡青瓷。

  与别处庙宇不同,静影寺寺门前没有长长庄重的石阶,衬托出高高在上的肃穆感。而是在谷中取一放平地,略加休整,修建了静影寺。

  寺门前是两山之间的狭长空地,开垦了出来,重了淡雅花木,隔出几条歪斜小道。小道延伸汇总成一条青石大道,尽头便是宁静寺门。

  镶金的木质匾额上重重三个草字—静影寺。依稀可见雕刻的痕迹,规则的留在木纹上。

  进了寺门,只有了了几座建筑,倒也高大,围栏上满是凤荷石雕。从侧门出去,才发现乾坤所在。

  沿着弯曲小路走到岔路,右边是向下的青石阶梯,两侧杂草野木茂盛,尽头是小巧瀑布,只有几丈高,但在这清幽山谷中也颇具气势;在走几步又是一岔路,直走是空心的三层挑高建筑,内里是回旋石梯盘旋而上,顶檐下匾额上有三个字,讲经阁;左面也是向下的青石台阶,通往静潭。

  而坐禅室,客房等,都巧妙的隐藏在这宜人山色中。

  眨眼,已是盛夏。

  蚀骨疼痛袭来,薇儿咬唇深吸一口气将全身埋入静潭水中,这是从地底深处溢出的泉水,一年四季保持着温暖,每当寒毒发作之时,薇儿便用温热潭水包裹住自己,与体内寒毒相克,缓解毒发带来的痛。或许正因如此,珞华才亲自指点了这个地方。

  仰头,莹莹潭水阻隔空气和双眼间的距离,只有虚幻的绿色拉出一抹一抹的水纹,交织出美丽的图案。

  白玉般的双臂自在的伸展着,说不出的惬意与舒适,头发蜿蜒打转,时不时露出一张精致如仙的脸庞,让人疑似潭中女神降临。

  “雪蔷?你怎么样了!”头顶传来男子急切的呼喊,薇儿在水下一笑,仰头浮出水面。

  每次都是这样,薇儿浸泡的时间略长,泯沢无论在干什么,都会心有灵犀的过来看一眼,才放下心来。

  轻薄的纱衣沾水漂浮在潭面上,遮住潭下浓浓春光。

  见女子无恙,泯沢随即放松一笑,跳入潭中将薇儿横抱上岸,用羽纱裹住她。

  “又痛了?”泯沢擦去她脸上的水珠儿,温柔的像羽毛轻抚。

  薇儿摇头,泯沢宠爱拥住她,揉着她的湿发:“傻瓜,早点告诉我啊,我还能多陪着你。”

  虽然此处犹如远离人世般安静,可薇儿知道,泯沢还牵挂着外界的动静,若要他甩手走个干脆,泯沢做不到,她也做不到。灵源界少了撑天的四颗珠子,几乎坍塌了一半,剩月冷延在苦苦支撑,而灵源离神界又那么接近,神界略有风雨,灵源就一片汪洋,尽管月冷延再三要泯沢好好陪薇儿,不要管外界的事情,可依泯沢的性子,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身边很安静,薇儿闭上眼,从未觉得如此幸福。雨后微凉的空气,露水浓重的青苔,幽静谷中隐约的鸟鸣和水声,都在泯沢轻柔的话语中远去了。

  人生如戏,也有谢幕的那天,弯腰过后扬起的脸,或灿若焰火,或残如败菊。

  轻歌曼舞,终不过黄沙一梦。

  梦醒后,身在何方,重要么?

  只要能看到心中那个人的脸,还不够么。

  擦干了潭水的痕迹,泯沢轻手轻脚抱起薇儿,沿着石阶往回走。

  来这里究竟几日了,早已没了概念。

  只知道薇儿的毒越加严重,每日都要靠在温水潭中的浸泡缓解疼痛。身体里的血液缓缓凝固成冰,轻微的移动能听到似冰裂的声音。稍微不注意,肢体便会从中断裂,死状甚惨。

  泯沢终日小心的照顾她,抱着她去沐浴阳光,看蝶飞蜂忙。不让她受伤,哄她开心。

  薇儿看他的笑脸,带了孱弱的病容。

  他握着她的手:“愿用三寸日光,换你一寸明媚。”

  情似游丝,寸寸缕缕围绕。传唱千年,唱不尽的悲喜,唱不尽的苦乐,孰是孰非本就无法定义。虽然这份幸福来的太迟了,无论他怎么弥补,都无法填补三年空白的光阴,可若不加倍努力,只会让其中的遗憾更大。

  路过讲经阁,阁上高僧稳坐,声如洪钟。阁下众僧恭敬垂首聆听,花絮落到肩头犹不自知。

  另一边的疏林中,是涟舞孤独的身影,遥望的方向,只有天空。如今他这条命,为薇儿而活,给自己找了有勇气活下去的理由,想想珞华,也不至于太难过了。是他先离开,不是珞华丢下他。

  可是,还是思念。

  若干年前,珞华望他,若干年后,他望珞华。

  人生即使如此,过不了多久,便是一个轮回。

  今日的重复着昨日你我的故事,只是主角不知不觉间更换了。

  涟舞是珞华给薇儿留下的保证,也是给涟舞的保证。他想证明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半月弯钩的夜晚,薇儿见到了夜渊,银菊黑袍,骨瘦嶙峋。

  两人静静对坐喝了回茶,杯空后,薇儿伸手斟茶,不动声色被夜渊挡下,看似不经意抢先夺壶在手,一脸平静斟满茶杯。薇儿微怔,从第一次见到夜渊起,她就没有料到他们二人能有以礼相待的一天。像这样静静坐着喝茶,更是神迹。

  “紫儿已经转世了,我给她找了户好人家,待人和善,绝无恩怨。”夜渊举茶对月,“但愿来世,再遇不上如我之人。”

  薇儿双手捧茶,不语。逝者已逝,曾经她恨死了夜渊,为她,为紫儿,可如今,再看这个人,却没了任何感情。

  “以茶代酒,向天祭洒,今生再无纠葛。”夜渊跪下,手翻,清亮茶水渗入土地。薇儿在身后,也将茶如此敬到地面。

  紫儿,姐姐…那惨痛的面孔还在眼前,为何记忆却这般模糊?

  祭拜过后,夜渊起身,又转向薇儿:“月冷延说没脸见你,有些话让我转达。”

  谷中夜晚很冷,夜渊伸手帮她紧了披肩,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当年泯沢逃至月国,栀国有杀手一路追随,甚至不顾两国情面。泯沢走投无路撞进了沼泽,差点被吃掉,你父亲刚好在灵命沼泽附近巡查,救了他,决定带他去见月王。可月王忌惮你父亲的实力,早欲除之,于是,宣告天下戚将军造反,私自引栀兵入国,又用你威胁戚将军,生生将一代英雄逼至自尽。可还没松口气,栀国真的攻打而来,月王措手不及,更是将罪推到了你父亲身上,反正死无对证。月冷延当时年幼,无法救下戚将军,一直自责不已。多年后,又拆散了你和泯沢,不久之前又另你被人追杀,他一直内疚着,可不知该怎么面对你。”

  薇儿看着夜渊再次斟满的茶杯,睫毛轻扇,抬头笑着说:“其实,谁都不欠谁。已经是过往云烟了,纠结过往,有何意义。”

  夜渊赞赏的看着她,点头:“若能想通,便太好了。你恨我不要紧,可是,只要你快乐。”

  本来还想告诉他,泯沢一直以为追杀他的人是锦琉和其母后所派,多年来一直仇恨不已,后来才查清楚,锦琉竟一点都不知情,完全是其母后所为,白恨了一场。看来,没必要了。

  是误会还是缘错?总之,令人唏嘘。

  “外面的事情,你想知道么?”夜渊问。薇儿摇头,神色淡然。

  外面的事,只有珞华和她有关,泯沢一直全力以赴打探珞华下落,不会让她操心。

  夜渊点点头,便要告别离去。

  薇儿喃喃道:“愿你今生也不再遇见如我之人。”夜渊知道这是对月冷延所说,只做没听到。

  难说月冷延当年下旨没有一点私心,可也借此练出了泯沢一片真情,只是代价大了些。若是泯沢不出现,她和冷延是不是就如儿时一样是交心的玩伴儿,而后,他会是她的王,她,成为他的妃?

  挥去过往纠缠,她欠别人,别人也欠她,有些情还不了,有些情拖不得。

  外面的事不知道也好,平静天空之外,早已一片血海。珞华他们若是成功,日子还会像以往一样平静。可一旦失败,世上所有人都不会再被神容忍,只怕全部都要清除,重组新的傀儡秩序。不听也罢,还是在这里,小窗闲对芭蕉展,多过几天世外桃源的生活吧。无力改变命运的人,实在太多了。

  夜鸟展翼翔,暮色正苍茫。

  “夜渊。”薇儿忽然出声叫住正要离去的人影。

  “姑娘有何事?”夜渊转身。

  “浮生且等闲,妄自共云烟,不如花开花落来的透彻。”

  “呵呵…”夜渊第一次在她面前笑弯了眉角,抚掌而去,一袭黑衣很快溶进夜色。

  早就看透之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吧。

  “姑娘要恨,恨我便是,与他人无关。”

  结局,他早知道了,这个如夜般的男子。正如他给人的感觉,深不可测,难以捉摸。

  可笑执着一场,是该叹还是该赞。

  温暖目光笼着她,不用回头,也知是谁。

  “不早了,休息吧。”泯沢说,薇儿点头,听话的伸手换上泯沢的脖子,方便他抱自己起身。

  可泯沢却不动,疑惑的抬头,对上泯沢深邃目光。泯沢认真的问:“你叫什么?”

  如画女子低眉,再抬眼,笑意盈盈。抿着嘴角小声说:“雪蔷,泯沢一个人的雪蔷。”

  今夜,又是一场美梦。

  梦醒何处,自有风华。

  有你入梦,无酒也香。

  或许活不过明日,或许再见不到鹅黄柳绿,有你伴我,亦又何妨!

  誓言随风漾,相思煮余香。

  尘路惹风霜,携君共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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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薇传(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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