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来的人，是冲他还是她？
薇儿左手抬起的瞬间灵光织成七尺高的屏障，将攻击悉数挡了下来，四周暗了一下之后重新恢复冬日白天特有的黯淡光亮。薇儿收回手一个空转重新站稳，面纱微微撩起又重新落下，春光乍泄般露出惊人的三分明媚容貌。
余光一绕，心里有了数。七个杀手，五个在面前，两个隐藏在惊慌逃命的人群中。
杀手互相对视一样，流露出同样的意外目光，本以为下了狠手一击就可以将这如画女子收拾干净，没想到数人保险起见同时进攻还是被挡了下来。
“上。”最前方的人闷声命令。“唰唰”的剑气瞬间封死了所有方向的退路，前后左右还有上方，五道利器直刺向她。
薇儿一愣，遂放了心，至少可以肯定不是泯沢派来杀锦琉的。
来不及想太多，杀手狠毒的攻击就到了眼前，皮肤已经感觉到寒冷的不适触感。
手心聚了银光，径直握住向面门袭来的兵器，不是阻止，而是狠命拉向自己，那人一愣，手下也有了片刻的迟疑，就是这不到一眨眼的瞬间，滴水不漏的攻击有了破绽，用一个手指的距离错开紧贴后背的攻击，灵光包裹着的手顺着刀锋向前滑去，经过握刀主人的手，隔着灵光依旧感到一阵温热。
径直握住他的手腕再向自己拉过一尺，杀手惊讶之余不由自主隔着薄薄的面纱将她的容貌看的一清二楚，这暖香相握，杀手再忍不住手没了力气，刀剑落下。惶惶之中仿佛女子展开了笑颜，似嘲讽。
抬脚将快落地的剑挑起，流光一转，一团灵光包裹着剑像是有人挥舞般挡下右方的攻击，巨震之下灵光荧荧飞溅。抬眼只盯着从上方如流星一样闪过的人影，琥珀色双瞳没有任何感情。利剑从头顶重重插下，红白的颜色迸裂而出，从额上缓缓留下一道血迹。双眼不思议的大睁着，杀死自己的居然是自己的同伴。
“嗵--”两人间的身影倒下，黑衣男子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手中的剑，上面的鲜血提醒着他犯得错误。
“怎么会…我明明…啊！…。”话未说完，从喉咙刺进的剑结束了他的生命。
锦琉解决了其余的人，来帮薇儿。
薇儿摘下面纱随手扔到脑浆满地的脸上，遮住惨不忍睹的容颜。
锦琉将手中的剑插到尸体身上，回头数了一遍，漠然说道：“留下的活口，跑了。”
“你去哪儿？”见锦琉转身，薇儿问道，心里一阵紧张。
锦琉惋惜的低下头，重重叹了一声，走了。随着目光望去，是地上被踩得黏糊糊的桃花酥。
“我可是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的啊。”
悲呛的嗓子引得薇儿一个踉跄。
两个时辰后，锦琉如愿以偿重新抢到一包刚出炉的桃花酥。转过街角，薇儿抱着肩阴沉不定的望着他。
“你想说什么？”锦琉问。
“是你再干什么！”
莫名其妙将薇儿和沨毓推上刀尖，自己又走的利落，还留下含义不明的纪念，舍了万丈国土，千里迢迢跑来端国竟花上一天的时间去等刚出炉的桃花酥！
锦琉回过头，温柔的看着她，一如她在他身边的时候。
“花开花落，不过梦一场，何必计较。”
夜渊说，浮生且等闲，妄自共云烟。锦琉说，花开花落，不过梦一场。冥冥之中，有什么是谁看透的，又有什么，是人一辈子也参不透的？
“回去吧，泯沢会好好对你的，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你所做的，就是给我和沨毓打上叛乱的烙印，然后驱逐么？”
锦琉沉默了一会儿，沉声说道：“恨我吧，别再来找我了。”
好大一会儿，只有女子忍不住的抽涕声传来。
“那我又是为什么，不管不顾的来找你，可你…可你…连个解释都不肯给。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到底再做什么呢？你还是选择一个人孤独下去么？”
夹杂着哽咽，话语断断续续的传来。锦琉放下捂着乱发的手，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
“别再说了，我会以为你是爱我的。”
伸手为她拭去泪痕，拉过她细瘦的手腕，心疼的裹在自己的手掌中。
恨不能，化作你的影子守在你的身边；恨不能，陪你天荒地老看潮退潮涨；收不回东流水，花开花落梦一场。一觉醒来只能学会遗忘。
“走吧。”
重新溶入接踵的人流中，这一次，多了手心中的温度。
薇儿默不作声任由锦琉牵了走着，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琼楼玉宇的繁华渐渐抛在身后了，两排低矮的青石小院将方位分割的整齐，墙头上幽幽伸出一枝白梅，在这岁寒之中送来一抹惊喜。
停在有些破旧的木门前，轻叩了两声推门而入，院中两鬓斑白的大婶抬了头射来两道疑惑目光，看清了来人，和蔼一笑道：“你可回来了，这一去真够久了，老妪还想着莫不是被什么事情绊了住。”
锦琉轻声对薇儿解释：“这是我借宿的人家。”一面礼貌的回过一个笑容：“让秦婶担心了，路上遇到故人，耽搁了。”
秦婶早看到身后跟着的女子，只是那女子一直低头，也看不清容貌，不好细问。听锦琉说是故人，也攒了笑放下手中活计亲热的走上来：“这位姑娘就是故人了吧，来来快里面坐，寒舍破烂，姑娘也别嫌弃。”
薇儿见秦婶如此热情，也只得从锦琉身后走出，抬头甜甜叫道：“秦婶。”
秦婶倒吸一口冷气，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一停又忙收了回去，在身上擦了一擦才又重新伸过去，犹犹豫豫的不知是拉好还是不拉好，嘴里不由自主念叨着：“姑娘可真俊啊，唉哟这容貌，真真皇宫贵族哇，秦婶这辈子都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姑娘，比街头张家小姐强上多少倍了，哎呦。”
薇儿尴尬的一笑，不知说什么好，见到秦婶伸缩不定的手，一把掺住，可把秦婶乐的合不住嘴，忙往屋里请，搬了凳子也是用衣袖擦了又擦才让薇儿坐下。
锦琉到厨房寻了农家的普通瓷碟，将桃花酥细细摆了出来，花瓣形状错落开来，整个就像艳放的桃花。进屋，见秦婶笑成一朵花拉着薇儿不住的家长里短的，扯出一个笑脸。
门外忽然响起拍门声，秦婶让两人先坐着自己开门去了。锦琉递过一块香香甜甜的桃花酥，薇儿接了，轻轻咬上一口，口中溢出的清香让她赞不绝口。
慢慢咽下一口，才问道：“你来端国之后一直住在这里？”
“恩，秦婶和秦叔都是心地善良之人，一个女儿已经出嫁，两个儿子一个在服兵役，一个在酒楼当活计，秦叔偶尔和相邻去邻国贩卖些货品，知道在外的辛苦，我说借宿，他们立刻就答应了。”
薇儿想问什么，欲言又止。锦琉瞧见她的模样，道：“我知道你疑问很多，来日方长，慢慢问吧。”
来日方长，不会再丢下她离开了吧。
“你到端国来干嘛？”
锦琉听到发问，晃晃手中像极了桃花的点心，笑道：“当然是慕这重金难求的糕点之名而来了。”忽略薇儿明显不相信的神色，继续说道：“别小看这糕点，配料及其难找，一个月才能出炉三天，也就今天运气好排上了两次队。”
是啊，果真是运气好。那香酥坊的女儿见了锦琉脸都快笑成桃花了，趁人不注意亲自包了一包送了来。手帕再捂唇也遮不住那羞赧笑意。
“不过街头巷尾我听到件好玩的事情，”锦琉转了口气，薇儿收回神游的心思，“红妃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成了端王的馨妃。”
馨妃，新妃？
怎么，难道她决定不回栀国了？还是说栀国换了王，预料到自己凶多吉少，为自己重新留了后路。
“这个名字不适合她。”薇儿漠然说道。心里暗自啐了一口。亏她还辛苦保下红妃和栀王的骨肉，没想到那个女人一点都不珍惜，说不要就不要了。早知道她被下毒时就不要理她了，也省的那烈性丫鬟一条命。
“咦？”锦琉望着门外小院，忽然发出一声疑问，起身推门走了出去，薇儿也跟了上去。
院中，秦婶正帮着五十左右的老头子从木车上搬下货物，听声音是瓷器香炉之类的玩意儿。
“秦叔，你不是出城了么？”锦琉挽起袖子上去帮忙，一面问道。
万人之上的君王竟亲自搬运货物…薇儿开始怀疑之前对锦琉君王之势的记忆是不是错觉。
“唉，别提了。”秦叔小心放下手中货物，摸摸胡子叹道：“月国和栀国刚打完仗，这端国也要打起来了。”
“哦？怎么讲。”
“我也不大清楚，一早到城门口，城门已经关了，据说端国和月国边境也已经戒严了，这世道，怎么说打就打哇，这日子可怎么办好啊。”
“即便有战乱，又和城门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说是有栀国的奸细混入，栀国又和月国关系良好，自是端国大敌，现在所有人一律不得出城了，正挨家挨户排查呢。”秦叔摸着胡子说道。
薇儿和锦琉具是一阵，互相对视一眼，莫不是说他们？
一阵沉默，只有货物轻微发出的落地声时而响着。
“来来，累了吧，赶快进屋歇着去，秦婶给你们倒茶去。”货物卸完，秦婶忙往屋里张罗着两人，“别干站着，秦婶一会儿给你们做吃的去。”
锦琉还是不动，拍拍秦婶的肩膀让她安静下来，沉声说道：“秦叔秦婶，谢谢你们多日来的照顾，锦琉该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