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将军!”女子在门外轻叫。
“吱呀—”门推开,泯沢看到进来的女子微微一笑:“嫚姻,进来。”
嫚姻手里捧着描金锦盒,盛了几样亲手做的点心,给玄冥留了些,又特意给泯沢送了来。
泯沢帮忙把小碟子端出来,笑着说:“宫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何必你亲自动手?”
“嫚姻自知手艺比不过这御厨,泯将军若嫌弃就别吃了,嫚姻找个无人地方偷偷扔了,也省的将军看的不舒服。”
“你啊。”泯沢被嫚姻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发笑,掂起一块苏蓉小饼咬上一口赞道,“甜而不腻香而不烈,手艺不错。”瞥了笑意盈盈女子的脸,问道:“这么费尽心思,有什么话直说吧。”
嫚姻吐吐舌头搓搓手,干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啦…还不是泯将军这次受伤。。,玄冥他也不是故意的,搞错了人…也没想到…唉,就是对不起啦!”
“我没放在心上,他也不是故意,再说他被雪蔷也伤的不轻,就算扯平了吧。”
“真的?真是太谢谢泯将军了!”嫚姻一脸喜悦几乎欢呼道,引得泯沢也扯开灿烂笑颜。随后又不安的犹豫,咬了咬嘴唇问:“那你和小姐的事情怎么办啊。”
闻言,泯沢幽叹一声,踱到窗前抱了肩。嫚姻自知失言,可又很替他们担心,总是忍不住多嘴。
“不管多久,我都等她心回来。嫚姻,皇兄对她很好吗?”
“一开始是不理不睬了,可是后来不知怎么了,确实很亲近的样子…”嫚姻一边说一边小心看泯沢的神色,果然,见他脸上闪过一丝阴蛮,急忙想找话题岔开这尴尬,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大声叫了出来,“坏了!栀王给我交代了件事情是和小姐有关,我忘掉了!”
真是糟糕了,小姐一回宫一高兴就给忘了,事后玄冥又差点被小姐杀掉,光顾着照顾他了,把事情忘的一干二净了。
“什么事情?”泯沢警觉的问道。
“我去找小姐,泯将军如果不放心也一起来吧!”
说完,也顾不上收拾锦盒慌忙跑了出去。
薇儿独自来到紫儿生前的寝宫凤仪,不知为何突然很想来拜一拜。江山已经易主,不知姐姐是否还能睡得安稳。
摆设依然是离开时的模样,繁复的云纹雕花静默,紫铜香炉还在原位,只是宝玉瓶中换了几枝淡色的金菊。俯身嗅过带着浅香的花朵,注意到幽绿的叶子上还挂着几滴水珠。或许是丫鬟刚换上去的,薇儿想。转进紫儿生前的居处,薄如蝉翼的屏风后忽然清清楚楚映出一个人的身影。
是谁?
薇儿心念一动,莫不是锦琉终舍不下姐姐还藏在这里?
疾步绕过屏风撩起遮掩的层层翠帘,动作声音惊动了房中的人,诧异的回过身双目对视,薇儿撩起帘子的手僵在半空。
夜渊!
掩饰住一瞬间的失落,薇儿冷了眉不客气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哪里干姑娘何事?哦,错了,应该是王后。”夜渊不冷不热的回道,还低身拜了一拜。
“呵呵,如果认我是王后,阁下随意进出后宫是不是有乱宫闱呢?”
“在下只是来故人之居睹物思人,如果有得罪,还请王后多多包涵。”
“睹物思人。”薇儿一字一字恨声重复着,“是来看紫儿姐姐吗?你害死了她,还有脸见她!”
夜渊低了头,头发滑落遮了一半的脸,可薇儿明显读出了心痛,心里不由一震,他真的难过?
“我只是想祭拜她而已。宫里的丫鬟说她没有安葬也没有灵位,就供在生前寝宫,可是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她,难道是真的不愿意见我,才躲了起来?”话语平静,可藏不住深深的失落与痛苦。眼前人真的是夜渊?冷漠如他,何时让人看透他的情感?
细扫了一遍,果然,装着姐姐骨灰的白玉小瓶不见了。
带走了她,留下了她。
“别找了,锦琉带她走了。反正跟着你,终是痛苦。”
女子的话如尖刀狠扎在夜渊心上,仰起脸,夜色般浓黑的头发柔顺的垂落,露出失了血色而苍白的脸。宽大衣袍中的手指越发细瘦了。
他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每次见面都消瘦的可怕。
“你说的对。”夜渊终于抬头看了她,双眼却穿过她落在了远处。摇摇晃晃的走过她的身边,就要离开。
突如其来的旋风让他收了脚步,没来得及转身整个人被东西狠狠捆了起来,尖锐的刺痛蚀骨般传来,脚下一个踉跄撞翻了屏风跌倒在地。
银白的流光铺开,带出一圈盈盈水色镀了一地,仿佛整个人到了另一个奇异世界。低头看着束缚自己的,是闪耀着蚕丝般光华的银色灵光。
“你…居然有灵?”夜渊咬破了唇抵挡身上一阵阵传来的刺痛。
“是啊,是父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呢。”薇儿笑的又美又邪恶,那冰火不相容的情感却在她脸色表现的异常和谐,给她添了三分妖娆的美丽。
灵光像有生命的植物在她身边聚拢又分开,变幻出晕眩的形状,时而是少女起舞的蹁跹姿态,时而是妖精长发飘动的美丽幻象。
“害死紫儿姐姐,还想独活?”薇儿走近一步,灵光急躁的舞动,像是不耐烦急的要取男子性命,“我一直都不知道姐姐念的那个人是谁,如此让她牵肠挂肚,连人人艳羡的后位都满不在乎,拼了命的出宫。我还想着那个人一定比锦琉好上千万倍,必定是柔情似水出类拔萃,让姐姐难以舍下,没想到…”
耀如春华的脸上多了分惆怅,像是陷入回忆漩涡般的茫然。
“真是没想到,居然是负心又狠毒的你啊。”
闭上灿若星辉的眼睛,朱唇轻启:“夜渊,去给姐姐陪葬吧,你欠的债,该还了。”
“呵呵…”夜渊困难的开口,唇下已是血肉模糊,“如此若能还债,就太好了。”眼中露出复杂的光芒,薇儿从未看透过。
“在下一死便能还债,真的太简单了,恕我多言,你欠下的债又该如何还?”
“哦?”薇儿停了伸出的手,灵光忽闪忽闪停下,“我欠什么债?”
“你可知当初你的命是怎么保下的?若不是月冷延在廷堂上跪了七天七夜替你求情,前月王月展庭怎能转了赶尽杀绝的心意?”
空气好像停住了,灵光焦躁不安的划过,慢慢凝成神秘的轮廓。
“你可知未到登基之时,月冷延又是如何当上月王的?”
薇儿的手彻底垂下,记忆如潮。“初见泯沢时,他说:“月国内部职位做了很大调整,月王月展庭已经退位,不知所踪,王子月冷延已即位,大殿各职位均有变动,所以今后你看到的人会和以前不同。“眼中闪过慌乱:“难道…”
“你命是保下了,但月展庭随时可以改变心意,若不是月冷延当王,怎能保你平安?”
夜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挑了眉眼,血顺着下唇缓缓流下。
“可怜月冷延费尽周折为你背上弑父之名,可你出现后却是跟着泯沢一起求他给你们幸福,呵呵…真是可笑啊…”
霎那间,灵光粉碎,如焰火一般破碎在空中,飘摇落下。银光闪闪,折射出女子惊呆的脸庞。
颓然跌落在地,再也没了力气抬头。
是啊,这债,该怎么还?
儿时一起疯癫的记忆还在,只是不知不觉间没了这个人的位置。以为他和自己不过是儿时的玩伴儿而已,以为早已没了瓜葛,甚至还恨他不给自己唯一离开绝望的机会,可是,他的痛她又何曾想过?
“别以为告诉我这些我就不会杀你!若不是你,紫儿姐姐不会落得连全尸也没有的地步,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我也…”哽咽着,再说不下去。
“我不指望三言两语你能原谅我,只是告诉你,欠债的不只是我,紫儿的命我可以用我的命还,可是你,欠月冷延又该用什么还?泯沢,锦琉,你的心早满了。我只是替月冷延叹息。”
停了一停,努力深吸几口气缓解身上的疼痛。
“事情并不是我们看上去那样简单,其中的繁错又有谁说的清楚,看的分明。”
抬眼,薇儿沉沉问道:“为何你一副看透苍生的模样?”
夜渊露出惨白的笑脸,伸手搬过她的脸,漆黑的眼瞳像是要将她吸进去。
“有些事情,知道了,就看透了。栀王走得这么绝然,只怕有些事情他也知道了。”
薇儿淡琥珀色眼瞳木然收缩。“什么事情!”
---------------------------凤仪殿外,嫚姻跑出一身急汗,薇儿常去的地方全找遍了依然没有她的影子,泯沢在嫚姻说的地方干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到除宫女外一个人影,很是纳闷。
猛然闪出熟悉的身影,嫚姻忙像捡了救命稻草般拦上去:“沨毓,见到王后没有?”
“出宫了。”沨毓懒懒的答。
嫚姻顿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两行清泪“唰”一下滑落,带着哭腔哽咽道:“出宫。。小姐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啊…,她不要我了么…”
沨毓一见自己闯了祸,慌忙安慰道:“那个。。别哭啊!我骗你的!你说你平时都不信我的,怎么我这么一说你就哭了呢,别哭别哭,师弟知道了又该打一架了…”
“你骗我?”嫚姻忙止了抽涕问。
“恩!逗你玩的!人我是没见到啦,不过寻灵的话好像是在那个方向过来。”沨毓忙指了路给她。
“谢谢!”嫚姻丢下两字便跑了,留下沨毓抓抓脑袋自语道:“不会吧,换成平时爪子早抓上来了,怎么脾气变这么好,还道谢?”
耸耸肩,自己跑一边了,望望天----锦琉,你究竟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