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内宅,竹影阁内孤影相望。院落之内几根斑驳的竹子久没人料理,稀稀拉拉歪斜着,阁楼之上两人对着白墙影壁上的竹影遥望叹息。云牧冲说,这里曾经是哥哥云璟的住处,每一个角落都还留着他的身影,只可惜人却不在了。
孟欣恬莞尔一笑,道:“这话说得可真是不好,人明明还好好活着,怎么能说不在了呢。”云牧冲只是淡然,对于他,对于云家来说,既然一辈子都不能回来,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风声骤起,竹影摇动起来,一时的静默衬得好夜更是幽寂。今日的黎明时分,好端端的细沙地上,却浇灌上了血水,很是煞风景。虽然盟军穿上了厚甲,能够减少些许伤害,但也不是万无一失。而因为怕被看出了破绽,孟欣恬又没有将一战只为拖延时间的目的告诉任何人,所以双方拼杀得厉害。
和自己一起观战的阿三不停地追问,只是那时的她心悬着,更心疼这些捐躯的士兵,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他。而那簇烟火升起,云家军退去,云牧冲摔云家上下归降之时,阿三却开始赌气了。
云牧冲说,昨天晚上就已经将老爷子搞定。他下了迷药,现在老爷子应该是醒了,不过一定是在气头上,最好谁都别去惹他。话说的是让人觉得很好笑,孟欣恬的确笑了,但不是被逗笑,而是气笑。
好端端的昨天晚上就解决了,这根本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如果云牧冲昨天晚上就降了,今日凌晨一战就不用打了,也不用这么些人白白牺牲。孟欣恬气道:“你可要给这些无辜的士兵偿命!”
云牧冲自知理亏,也就不辩驳,静默之间阿三气冲冲地上来,孟欣恬知他是在气自己不相信他,但现在也不是交心相谈的时候,故而只是笑问:“什么事这么着急来找我?”阿三不明所以地瞪了云牧冲两眼,又将手中一份密保递给孟欣恬,然后哼哼两声便走了。
云牧冲笑道:“这人怎么和我有仇呢?”军中的副将他可是不认识,又没和他交过手,为什么怒气就冲着他一个人了,云牧冲还是不很明白。孟欣恬玩笑道:“归根究底还是你自找的。”说着就打开密保看起来。
看完之后轻轻合上,只是抬头静静看着月亮。月色皎洁,看得人心中宁静,以后的大地也会是宁静了。密保上言,萧宏率军攻陷洛城,当初败逃的旧臣尽数被俘,威逼利诱之下大多数已是归降,只有两人甚是麻烦。
翰林学士崔浩和威远将军陆丰海,一文一武,可是旧朝的两大支柱。两人忠心不二,说什么都是不愿归降,只盼着一死报答救主。忠臣烈士历代均有,孟欣恬并不十分计较这些,只是密报中却没有提到幼主去向,这倒是让她有些担心。
云牧冲看着她发呆的样子,转身倚栏而笑,“密报里面是什么东西,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既然四海一统,天下皆在你手,你有什么号不开心的?”,眼前白袍随风而起,好一个铁马红颜傲然于世,却又是如此的淡然无争。
孟欣恬将密报递了过去,相信他一看就会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云牧冲看着就笑起来,”你是不是担心某人在暗地里动了手脚?”。的确,孟欣恬就是在担心萧宏暗地动手。幼主若是生还,旧臣就有了辅佐的主心骨,日后居心叵测的人也有了光明正大的接口。人是留不得,而对一个无辜的孩子痛下杀手,也难免会惹来骂名,这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在不见天日之处,将人给处置了。只是,萧宏真的那么做了,只怕会惹上不小的麻烦。
云牧冲见她默认,就说:“怎么,你是在替他担心?看来,一桩姻缘倒是歪打正着了。”孟欣恬闻言心中一惊,眉头却是对着云牧冲皱了起来,更是有些不快的对他说:“你都没有成亲,怎么会知道情爱之事?”云牧冲知道她是不愿承认,也不多加辩驳,只是浅笑着走进了屋内。
孟欣恬抬头望着天际,一片的漆黑。云牧冲说得没错,她是真的在担心萧宏,怕他会有麻烦,难道她是动了心吗?哂然一笑,既已是夫妻,动心了也是一件好事吧,只是他会不会又一样的心思?难言的感觉,情感的纠葛,孟欣恬捏紧了手中纸笺,细细想去,却是如何应对那两个铮铮铁骨的好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