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又是欢歌。
多少年,没了动乱,剩下的只是歌舞升平。日日歌,夜夜舞,也不知道是伤了谁的心,填了谁的温柔梦。
一年前的天灾与人祸,没有人再记得分毫,对着沁人的音乐的时候,每个人的表现都是享受。也许,千里之外洪水泛滥,也许,百里之外,有人穷得吃不起饭。这些他们都不会关心吧,那与他们的前程何干?今宵有酒今宵醉,有如此良辰美景,白白浪费了,多可惜。
后庭花美,也会美得人心烦,霓裳舞娇人,久了,剩下的也只是眼花缭乱。(此处后庭花意为种在后庭的花,请勿多想,orz,要问我后庭是啥意思?orz,我也晕了)
宫廷歌舞是最好的,只是不务正业的皇帝看了七八年,也再也没有耐心看下去了。以前是有人帮着他处理政事,什么天灾人祸的,根本不用他担心什么,会有人提他处理地妥帖。而他只要一门心思做他想做的事情就好,爱看歌舞就看歌舞,爱打猎巡行就打猎巡行。
不过他似乎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会给他办好一切事情,还会给他善后的那个人,现在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不知道他在天涯,还是在海角,反正一句话,就是帮不了他做任何的事情。
他只知道,宫中的歌舞他已经看厌了。相对于曾经的漂泊江湖,他知道微服私访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内庭的欢娱,真是让人舍不得又放不下。于是他灵机一动,就派了人外出寻找,新鲜可心的新花样。
这一日,又是出去寻欢的人将他们数月来的成果呈现给他的日子。云欢院中,后宫佳丽云集,当然少不了那些献美的人。那些个特使们,都觉得这是一个拍龙屁非常好的机会。左想想右想想,总觉得皇帝不会是找新花样这么简单,自己估摸着,就想着这天子是要寻找美女。
于是乎,他们就眯起了眼睛,上大街下窑子,到处寻找美女。没有看到国色天香,沉鱼落雁的女人,他们狗急了跳墙,猴急了爬树,看见人家大家闺秀的轿子也拦,小家碧玉的闺房也钻。自家有女儿的更是不惜一切代价,找来了最好的裁缝和梳妆丫头,将自己女儿弄得漂漂亮亮,好在登台的时候让皇帝流口水。
云欢院里面有以宽敞的场子,这个时候早就搭了戏台子,戏台子上铺了红毯子,红毯子上摆着花花绿绿的真花假花,那样子当真是喜气无双。
到了差不多的时辰,皇帝来了,后宫的那些莺莺燕燕也来了。当然还有那些各怀心思的特使,等着他们准备的节目上台,又是紧张又是兴奋。皇帝左右看看,这么多人都来了,很有面子,感觉很不错。
时辰到了,节目开始,上台的一个个果然都是女的,看不见一个男人的踪影。看着看着,皇帝也眯起了眼睛,这就是他们寻来的所谓新花样,不是弹琴唱歌就是跳舞。偏偏唱的歌是俗地很,跳的舞更是看地烦,一丁点新鲜的味道都没有。
可怜这些打扮了几天的艳丽女人,妖娆多姿,尽显风骚,为的只是博君一笑,为君心动。可是看的人却是越看越没兴趣,甚至觉得这些人都是剧丑无比,堪比如花。(如花是谁?请看草青青抽风大作《丐后》)
“下面这个可是韩王殿下孝敬陛下的。”公公眯着眼睛,媚笑着,看着皇帝开始不耐烦了,赶紧朝着一边使眼色,一边凑到皇帝耳边非常有诱惑地说着。
这姑娘他私下里看过,不论歌舞,那长相便已经是夺人心魄。对着他那嫣然一笑,差点就把他的骨头给笑没了,结果人家说什么也没听清楚,只知道点头答应。那时候他就在想,这个韩王还真是孝顺,这么美丽的姑娘自己不留着,倒是献给了老爹,白让老头子占了便宜。
皇帝果然是动了动手指,儿子的东西他还是要好好看看的。这个孩子不成器,也没指望他怎么着,他去江南也就是让他去玩玩,没想到他倒是有孝心,还给他带回点礼物来。
乐声响起,寻常得很,皇帝眉头皱皱。不过一个白衣的人飘出来,他一下子就看呆了。看看那样儿,舞姿不婀娜,却如飘仙,白衣飞动,相映成辉。很是特别呀,而且这女人身上的味道很特别,有点像某个人。
皇帝偏过头问韩王:“这女子,你是从何处寻来的?”
韩王低眉顺眼,道:“启禀父皇,儿臣此次离京,听闻江南乃是温柔之乡,于是便去了泽林。这姑娘是青玉楼中的头牌歌妓,艺名舞娘。儿臣见她歌舞的确有独到之处,于是就将他带回,献给父皇。”
话还没说完,边上就有窃窃私语,说什么不正经,逛窑子的。韩王心里面反而高兴,因为这和莫舞的猜想是一模一样的,让所有的人都误解自己是个纨绔少年,从而放下对自己的戒心。更何况,今日所献,只有这一曲引得了询问,那便是,父皇看上了舞娘。
一曲舞罢,舞娘翩然下台谢恩,皇帝慷慨赞之,“姑娘的舞果然是不同凡响”,莫舞娇涩低头,“多谢陛下夸奖”,皇帝金口一诺,“封舞娘为舞妃,待查明家世后行册封礼”,顿时一道道嫉妒厌恶的目光射了过来。
这些后宫的女人是见不得比自己漂亮的女人,更是容不下晋升比自己快的嫔妃。皇后身份特殊,又有先帝遗诏,她们就算是嫉妒了也没用。那个卫贵妃是燕王府中跟过来的,又是太子生母,资格够老,而且人也不算太漂亮,所以也只是干生气而已。
而先前这群女人嫉妒的对象一直是那位淑妃娘娘。他爹是罪臣,还是因为女儿封妃才免了一死的。秀丽的面容,为人温婉,如一朵解语花,虽然只生过一个女儿,但那个却是皇帝唯一的公主,皇帝对这个女儿可是宠爱地很。
妃位仅有贵淑德贤四席,这些年来一直都空着两席,剩下的女人的眼睛都是瞅着那两个位置,有事没事地都为那两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稀里哗啦。
谁想到,这女人一来便得一妃,虽是名不正言不顺,在四妃之外,但毕竟封号中有了妃字,就意味着一下子爬到了她们的头上。众人纷纷鄙视,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女,竟然都能够封妃,开的是什么玩笑!
“谢主隆恩。”莫舞谢恩,得到皇帝一句平身之后就恬然侍立在一侧,眼中只有皇帝,将那些所有眼红的无聊女人,抛在了一边,大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气势。
从此皇帝就将万千宠爱给了她,夜夜驻足,只看她的歌舞。这一切的一切,真是气煞了那群心胸狭窄的女人。
但是,莫舞却是不满足。因为她知道,那一日的宴席,有两人没有到场,一个便是那个窝在一边的淑妃,另一个就是神秘的皇后。
对于淑妃,莫舞并不放在心上,只有一个女儿,安于妃位,皇帝要立后也要考虑子嗣问题。而那皇后,想起来莫舞就开心,据说皇帝除了新婚之夜和废太子出生的时候进过皇后的房,就再也没有见过皇后。
又是一番云雨缠绵,皇帝拥着可人的舞儿,哄道:“朕赐了你这么多金银珠宝,怎么看你都不开心?是不是你不喜欢那些?那你告诉朕,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莫舞羞羞地说:“臣妾不要珠宝,臣妾只要陛下的真心……”
“朕的心就在这儿,你要不要挖出来看看?”笑着指指自己的胸口,莫舞却严肃起来:“臣妾想做陛下的唯一……”说的很认真,又是很无辜。
“你要做朕的皇后?”皇帝忽然嘴角拉开一笑。这小丫头自以为很厉害啊,竟然在他的茶水里下相思重。要知道,他连怪医的徒弟都能放倒,怎么会中了她的道道。
莫舞点点头,皇帝却装着叹息道:“朕也不是不想废了她。你是不知道,先帝留下遗诏,她的后位朕是无法废黜的,否则就是背弃祖宗,可有手执天剑的人废了朕。”
“天剑?那可是镇国之宝,难道不在您手中?”莫舞奇怪,皇帝点头,莫舞又问,“臣妾听闻,先帝遗诏同时还保了前太子的储位,您不是也废了他吗?为何皇后就不能废了?”
皇帝对莫舞另眼相看,原来她早就知道遗诏的事情,却装作不知道,不过他也是打哈哈,道:“他是自己不要的。对付皇后,也只能是一样的,除非她自己不要后位。”
莫舞依偎着,想了想,说:“臣妾想,她是不会放弃的。毕竟她身后有整个孟家,若是她放弃,孟家必定危险,即使皇上不动孟家,孟家也会叛乱,那时候天下将乱。臣妾想,她是不愿意看见那样的状况。”
皇帝沉思,问:“那你可有什么主意?”
听了莫舞的话,这么聪明的姑娘的确是很久没见过了,心思玲珑剔透,不像那个卫蓝婷。她既然能够将事情想得如此透彻,那就不会没有解决的办法。
“若是,皇后是病死的,那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莫舞狡黠地闪动着眼睛,眼前的男人要比她年纪大上许多,这样做正好触动了人家内心深处的那根弦。
皇帝一笑,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吧。”
信任?还是要看这两个女人相斗?那个大开大合的女人,无论他有多少女人,他喜欢谁,她都没有一点反应,这一次,要是有人要害死她,那她是不是应该有点动作了?
这两个人斗起来应该很有意思吧。故意不告诉莫舞,皇后会医术,而且不弱,甚至比太医院那些蠢材要好许多。如果是想下毒,那必定是功亏一篑,他现在倒是很想看看,莫舞答应地这么轻松,她到底会用什么办法。
如果莫舞事情败露了,大不了踢了这个女人,成功却又是绝对不可能的。莫舞道:“臣妾一定将事情办妥当了。只是臣妾有个疑问,不知道当不当讲。”
“有话就说嘛。”皇帝继续装傻。
莫舞说:“天剑在外人手,那便是皇上的命运掌握在人家手中。那您知不知道天剑在谁手里?有没有想过拿回来?”
皇帝定定地看着莫舞,忽然笑道:“是这么回事情。如果朕没猜错的话,天剑应该在他手里,而且普天之下朕知道会天剑诀的人,只有他一个。”
“皇上说的可是前太子殿下?”莫舞也明白说的是谁,只是他不知道那日试剑会上,有两个人使出过天剑诀。
皇帝疲倦地点头,不久,两人便拥着睡去。
******************************************隔日,莫舞带上了特别亲自精心制作的江南美食芙蓉糕(厄……就是那个芙蓉姐姐的糕……),去凤栖宫求见皇后。听说这皇后脾气很大,大白天的睡觉,谁求见她都不给面子。莫舞想着,她就去碰碰运气,也算是尽了礼仪规矩。
到了凤栖宫外,刚好一个年纪不大不小的宫女一盆水泼了出来,弄湿了莫舞的衣角。“你谁呀?”奇怪地看着一大群人,这宫女还正是小念。莫舞心里对着宫女极度不爽快,但碍着这儿现在还是人家的地方,只好忍了下来。
“这位姐姐,我是新晋的舞妃,前来拜见皇后娘娘,还请您通报声。”面带着微笑,真的很是好看呢。小念歪头,对一句姐姐还是很受用,于是就说:“你等着,我去问问。”
小念冲进了寝宫,叫醒了皇后,皇后横眉竖眼,有点讨厌地问:“好端端把我叫起来做什么,什么嫔妃的你应付了就是。”
“这个不一样,来的可是皇上的新宠,舞妃娘娘呢。”小念说得很诱惑,皇后却是又睡了下去,嘀咕道:“什么舞妃歌妃的,关我屁事,别吵我睡觉。”
这一回小念没有捉弄,只是装作认真的样子说道:“这舞妃可是从泽林青玉楼来的,小姐不要见,那我去打发了。”
皇后一骨碌坐起来,像是不相信一样,问:“你说她从哪里来的?”
小念道:“小姐哟,你没听错啦。人家都已经在门口了,你到底是要不要见呢。要见就赶紧起来,不要见,我就把人赶走了。”无奈啊无奈,某人是越来越可爱了,也变得越发好玩起来。
“见!那是一定要见的!你先顶会儿,我马上出去。”胡乱抓衣服,乱套起来,一边还把小念赶了出去。小念几里哇啦叫得可欢,心里面却是酸溜溜的。
这么多年来,她是什么人都不见,这一次,听到那个泽林青玉楼就那么激动,破天荒地要见人家。事隔二十年,早已经物是人非,如果有某人的下落,只怕早就找到了,还用等她这样去探听。
不情愿地走到外面,皮笑肉不笑地,把那个领尽风骚的女人给叫进了屋里面,让她坐下,小念说去奉茶,迎头就撞上了她那个让她头疼的小姐。然后她就忘了要做什么事情,又跟了回来。
看着舞妃见完礼,抬起头一脸错愕,小念偷偷看看皇后,好像是有些不像样。看上去不过是二十出头年纪,怎么着也没办法把她有个快二十的儿子联系起来。小念心里偷偷地笑着,回头看那舞妃倒是马上像了个没事儿人似的,把那个长得真的很好看的芙蓉糕给拿出来。
“这是臣妾亲自做的一点江南糕点……”舞妃抿唇微笑,开始说起了长篇大论的废话,皇后则是不冷不热地,拿起一块糕点,啃了一口,感觉那味道是那么回事,就问:“教你做着芙蓉糕的人,现在在何处?”
舞妃愣住,她没说这糕点的名字,皇后就知道了,看来这女人还真是不简单,可是她已经吃了,那就完事大吉。于是就说:“这是楼里的雪姨教的。”
“雪姨?她可是叫雪乔?”皇后放下剩下的半块糕点,认真地问道。
舞妃应是,皇后又忙问:“那你知不知道,她的孩子在哪里?”莫舞奇怪,只说:“臣妾只知道雪姨有过一个孩子,只是被雪姨送与他人抚养,至于送给了谁,臣妾就不得而知了。”
皇后颔首,然后也就打发了她走了。舞妃离开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笑得很邪气。不久,皇后便是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上。小念吓得赶紧找太医,可是一个个搭了脉之后就只知道摇头,气得小念差点把他们胡子全给拔了。
小念知道,小姐的师父一定可以救小姐,可是她却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什么办法也没有,也只能是守在一边,对着苍天祈求。还好过了几个时辰,到了半夜里面,皇后奇迹般地醒了过来。
但结果却是把小念彻彻底底吓傻了,皇后傻了,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什么事儿都不懂,就和四五岁的孩子一样,知道的只有吃喝睡玩。
皇帝得知这个消息也是被吓蒙了,心里面一直打着哆嗦。这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明知道毒药也吃,这不是自己找死吗?不过还好老天开眼,一下子没毒死,不过就是疯了。可太医院那群人,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真是一群饭桶。
莫舞跑来一边邀功,一边诉苦,皇帝的头顿时一个变成两个大,恨不得把这个女人踢飞十万八千里。可是那边那个可怜劲,他抬抬脚,却踢不出去,只好揉着额头一脸疲惫。
舞妃气跑,到了御花园里面,刚好看到在里面耍泼的皇后,身边只跟着小念一个人。于是冷笑着迎了上去,想要百般找茬。
小念挡在前面,双手叉腰,骂道:“你个贱人,谁都知道是你下的毒!皇上不办你怎么了?做这么缺德的事情,你这辈子就不得好死!”
“你骂,尽管骂。”某人狂笑着,样子实在是不可一世,“你没听说过,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吗?我就是坏人了,我就是活的比你们长!”然后猛力一推,扬长而去。
小念往后一倒,压在了躲在她身后的人。小念一激灵赶紧滚到一边,问:“你没事吧?”然后对上的就是恐慌的眼神,可怜巴巴地喊着:“痛痛。”小念难过,眼泪噼里啪啦地就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