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渐渐远去的家眷和渐渐逼近的外敌,寞寂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如果不是挛鞮飞业,或许他会置身事外。
做为一个和尚,也开始参与仇怨和杀戮,今生今世,他是赎不清自己的罪孽了。只是没有人知道,他这么做,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在逼佛祖。
一个什么戒律都不守的和尚,你还要强求他三生的佛缘么?
人,总会本能地美化记忆里的东西。第三世,他记得第一世的记忆,所以一切都是那么不舍。
而现在,他忘却了第一世后面的,却背负了第三世的记忆,竟迫不及待地想回到第三世。
从见到静绵开始,他就痛恨自己为什么是和尚;同样的,见到佳静开始,他就痛恨起了佛祖。
“寞寂,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尼若适时打断他的沉思。
“将手下所有的士兵留下几百人,其余的全部往边上撤退。”
“啊?”静绵不解地看着他。
夏千赭微微勾起嘴角。
李东则陷入思考中。
尼若尴尬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全体撤退吗?即使撤退,留下几百人也不够掩护啊。再说,我们的人是不可能做不战而降的逃兵的。”
“今晚没有月亮,多好的掩护。”夏千赭仰天长叹。
李东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对尼若解释道:“寞寂的意思不是叫你们逃,而是叫军队用黑夜做掩护藏起来,等他们走近再将他们包围,然后一网打尽。”
“那留下的几百人……”
“夏千赭,如果你是挛鞮飞业,你会怎么做?”寞寂不回答尼若,而是转头问夏千赭。
“我若是他,必定先派一部分人前来打探,右王庭的人是否真的中了毒。”
“对,如果中了如何,如果没中又如何?”
“中了毒则必定军中大乱,他就可以轻易取之,没有中毒,就要看他带的人有多少了。人多可以硬拼,人少,那就看他是不是志在必得了。”
“此话怎讲?”尼若又问道。
“人少,硬拼肯定是不能得成,反而会使全军覆没,所以只有两条路:一是撤退,另一个是智取,比如擒贼先擒王什么的。”
“依你看,他带的人多,还是少?”寞寂又问道。
“这个,我不猜,看前方的火把,上万人是有的。”
“王庭现有多少人?”
“前些日屠耆堂突然调动了几万将士去了单于庭,说是要与汉朝对战,这样看来,似乎他是有意为之。现在军中剩的将士不多了。”稽侯珊回答道。
“这样看来,他们对右地是势在必得了。从当日李家灭门的方式看,若他真是挛鞮飞业,必然先以箭阵打先锋。将士们若留在这,人太多了,反而死伤更多。所以先行藏起来比较妥当。待他们的人全部进入王庭,再将他们包围,这时候,该上场的就是你们的箭了。”寞寂分析道。
“如何让他们能完全进入王庭?挛鞮飞业奸诈多疑,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
“所以要留下几百人,一百人在帐外如正常一般行走,其余的分散到各个帐篷,发出哭声,冒似王庭死伤多人。他们派来查探的人看到周围有行走的士兵,必然不敢靠近,只能凭哭声判断我们已经中了毒。”
“但是,这样一来,这几百将士就要被他们的箭射死了。”稽侯珊不忍地说道。
寞寂一时无语,这是他不可避免的,在稽侯珊心中,关心的是这几百人的生死,而在他心中,则是为即将到来的上万人的性命消逝感到内疚。
“与王庭几万人的性命相比,几百人的死又算得了什么?”乌禅幕悄悄问了尼若他们谈话的内容之后,表态道,“他日你要夺回江山,就必定要面对今天的杀戮。当日你被他夺去单于之位,就是因为你不够狠。一将功成万骨枯,每一个单于的宝座都是踏着多少人的性命才登上去的。”
稽侯珊赶紧点头称是。
“事不宜迟,他们马上就到了,赶紧照寞寂师父说的做。”乌禅幕下达了命令。
就见军中将士被分离了几百人出来,其余的分成两路摸黑向王庭两方向撤去。
李东有些疑惑地问寞寂:“你说你自小在寺里长大,去哪里知道这些用兵之道?”
“我哪里懂用兵,真正会用兵的人哪是我这样的,你不知道美国……”寞寂想到第三世里的美国,赶紧打住,他学得这些皮毛都是玩帝国玩出来的。至于有没有效果,他也不得而知。
然后寞寂转过头来看着夏千赭:“拿出来吧。”
夏千赭扭头就走。寞寂飞身一跃,落到他面前,把手伸出来。
“你这和尚,从你一开始说有计策,我就知道你要打我的主意!”
静绵捂着嘴偷笑。赶紧上前说道:“夏千赭,你就贡献了吧。寞寂,你刚才叫他们往两边撤,原来也有考虑这个呀,风自北往南吹,你叫他们往东西方向撤,就是怕这药也顺带迷倒了他们。”
“静绵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夏千赭称赞道,“和尚,你记着啊,我是看在静绵的份上才贡献出来的。”说着从怀里掏出当日遇到马贼时用的迷药。这迷药药性强烈,整瓶倒出,方圆几里的人都得迷晕。
“既然有此等迷药,干脆倒了出来,把他们迷晕了就好了,何苦要牺牲这么多人的性命?”稽侯珊大喜,不禁说道。
夏千赭白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解释道:“第一,这药是我留着备用,我就带了这么一瓶,让我全部贡献?想都别想;第二,我没带解药,真倒了出来,第一个晕倒的就是我们,因为我们离它最近,所以只能趁他们走近了,占据上风口,吹一点到他们军队里,迷倒一个是一个。”
稽侯珊“哦“了一声,表示理解。只是对他说的第一个理由听了特别不舒服。不过看在现在要用他的份上,暂时也不和他计较。
当下,那军队已经走到右王庭外,停了下来,几人站上烽火台,熄灭台上的灯火。这样对方在明处,他们则在暗处。
看旗帜果然是挛鞮飞业的军队,见为首的是一个身穿将袍,威风凛凛的男子,约莫40多岁,因为隔的较远,无法分辨他的五官,只是从他周身的气势感觉得出,他应该就是挛鞮飞业。
终于见到仇人,李东和静绵的心情开始变得不再平静,有一丝激动,有一丝紧张,还有一直以来的愤怒和怨恨。
王庭战营里按计划响起了阵阵哭声,挛鞮飞业遣了一些人前去打探。少顷,就见一部分人出来禀报,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见挛鞮飞业打了一个手势,顿时万箭齐发,只见空中的箭带着火光射进王庭帐篷里,顿时火光冲天,伴着士兵们的哀嚎声,惨叫声,留守的几百名士兵仓皇而逃。有的逃得来不及,被箭射中,顿时疼得撕心裂肺。
静绵看着眼前这一幕幕的惨状,想起当日李家的惨案,手紧紧地攥住寞寂,浑身发抖。
寞寂估算了一会时间,如果没有猜错,现在藏在一旁的将士应该已经将他们包围了,只是那箭仍然没有停下来,寞寂看了一眼夏千赭,他脸色严肃地盯着前方,似乎觉得哪里不对。
寞寂正想问他些什么,突然,三只带着火的箭直直地往烽火台飞来。众人大惊!他是怎么知道这上面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