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掩盖了一切,但是存在的,并不只是眼前呈现的。
听着面前的哀号声,挛鞮飞业享受着屠杀的快感。随即浮现一丝冷笑。`这种雕虫小技,居然想瞒过他?
从他看见偌大一个右王庭居然连一个婢女出入都没有,他就料定,右王庭早已是座空城。
这是右王庭,不是战场。怎么可能没有一个婢女?
但是仍然有人在外面行走,这样做无非想制造有人的假象。
既是假象,其他的人应该隐藏了。
不管是隐藏还是逃走,必定会有人在看戏。
他望了一眼四周,最好的看台莫过于烽火台上。那里一片漆黑,但是挛鞮飞业却感觉到上面几双冰冷的眼睛。
你要他们送死,我成全你。几百人的性命瞬间消逝。
只可惜,挛鞮飞业要的不只是这几百人的,他要的整个右王庭。攻下它,他将是下一任右贤王,这是他打造江山的第一步。所以他势在必得。
也所以,挡我者死。
箭带着火直冲向烽火台,借着微弱的火光,他如愿地看到几张惊愕的脸。
台上的人大惊失色,来不及多想,寞寂提了静绵飞身而下,其他众人也纷纷躲开三只火箭。
寞寂已然暴露,其余的人也无须躲藏。
箭终于停了下来。挛鞮飞业看着眼前参差不齐的几个人,大笑几声:“我道是什么高人给我布这个局,没想到竟是几个乳臭未干的汉人,居然还有和尚。”
挛鞮飞业居然也会说汉语,这让几个人倍感意外。
“尼若,原来你没死啊。你害得本王想得紧呢。”挛鞮飞业看见尼若声音温柔了许多。
“又是一个老淫棍!”李东闻言拔刀就要上前,被寞寂一把拉住。
“你是何人?”挛鞮飞业看到气愤得要冲将出来的李东,不禁问道,只觉得他有几分面熟。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李陵将军的儿子李东,挛鞮飞业,当日你灭我全家,现在你受死吧!”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弓箭手挡在挛鞮飞业前面。
挛鞮飞业示意他们住手。眼睛轻轻地眯了起来。
“果然有漏网之鱼,当日你从密室逃走,看来,有些东西在你手上了。”
闻言几个人有些疑惑,有些东西,是什么东西,难道他说的就是金弓?金弓不是被他拿走了吗?这样说来,莫非他也没有得到?
这时,乌禅幕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刹那间,挛鞮飞业背后一片的士兵突然倒地。
那些包围在挛鞮飞业周围的右地将士开始反击,先前那几百人的死深深刺激了他们,因为里面有他们的战友,兄弟,甚至亲人。
他们的箭没有火光,所以只能看见箭从黑暗的地方射出,却无法具体辨别射出箭的人的位置。
挛鞮飞业没有他们预想的慌乱,似乎这样的结局早已了然于胸,军号响起,凄惨的叫声也随之响起,这次不仅仅是挛鞮飞业的人。
原来,在之前射箭的同时,挛鞮飞业已下令将一部分人后撤,这会刚好抵挡埋伏的右地将士。只不过现在的斗争是真正的战场上的厮杀,不用弓箭,只用刀与剑。
瞬间有人倒下,瞬间有人胳膊腿飞离身体。战场上的人们不再有思考的时间,只有杀和被杀。仿佛只是一种程序。
没有过多的思考,所有人都卷进了这场厮杀,包括挛鞮飞业,包括乌禅幕,也包括李东,寞寂,甚至静绵。只是静绵纯粹是一个见证。
血染红了右王庭的每一寸土地。
一个人朝寞寂寞砍来,他身子一侧,顺利地躲避过他的弯刀,只是躲避中松开了抓着静绵的手。忙乱中,他回头一看,静绵睁着惊恐的眼睛望着一个狰狞地向她走来的匈奴,犹如一只待宰的羔羊。
寞寂大叫一声:“不好!”随手拔起地上躺着的一个士兵身上的刀,扔了过去。
那个匈奴在静绵眼前猛地倒了下去,眼睛还在愤怒地睁着。
寞寂飞将过去,将静绵紧紧地楼入怀中,静绵吓的已经不知道哭了,只是筛糠般地颤抖着。
寞寂的心里惊魂未定,只是突然涌上一股悲哀:他的手,也终于染上了鲜血。
情况根本容不得他多做感慨,几个匈奴兵又扑将上来,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松开静绵的手了,寞寂抓着她一边躲着,一边瞅准了机会一刀一个地伤着匈奴兵,他终究还是手下留情,招招避开他们的要害,只是将他们砍伤。
挛鞮飞业正跟李东交手着,虽然挛鞮飞业比李东大了一倍还多,身手却丝毫不输他,而且实战经验丰富的他已渐渐将李东逼得无路可退。
尼若远远地见李东明显处于下风,一边抵抗着士兵们,一边往李东方向跑来,想助他一臂之力。
可是人在冲动之下的决定往往没有什么好结果,尼若身手不行,这一去,反而被挛鞮飞业抓了个正着,一把被他击晕,提到马上。
最让李东气得热血沸腾的是,他居然在尼若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顿时李东如杀猪般地嚎叫着要和挛鞮飞业拼个你死我活。
挛鞮飞业高高地骑在马上,冷冷地看着冲过来的李东,一言不发地张开一张弓。
李东顿时楞住了,同时楞住的还有静绵和寞寂。
这张弓不是别的,正是以前挂在李东房间的那只巨大的弓。
看到这张父亲生前最钟爱的弓落入挛鞮飞业的手,如今还要被他用来杀死自己,李东的心被狠狠地剜了一刀。却一时不知道反击,只楞楞地站在那里。
寞寂大叫一声:“夏千赭,快!”
夏千赭正忙着一手点一个士兵,他是医生,一般不轻易杀人性命,这会他上窜下跳的正忙着点人穴道。他的周围很快就摆着一堆不同姿势的匈奴兵,仿佛一座座活雕塑。
这会听到寞寂大叫,他白了他一眼。
“臭和尚我还没玩够呢!老打我主意!”
说着看到李东的境况,当下大吃一惊,赶紧飞身提了李东便走,只可惜来迟一步,箭在他提起的一刻射中李东的小腿。
寞寂对着刚落定的夏千赭焦急地说道:“这样下去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如今之际,只能……”
话未说完,挛鞮飞业一手搂着尼若,一手舞着大刀朝他们奔来。
夏千赭见状不妙。赶紧说道:“全部摒住呼吸,随时准备撤退!”边说边往怀中掏瓶子。
几个人捂着鼻子远远地飞开了来,挛鞮飞业也听到他们的话,料想他们要使什么迷烟之类的东西,赶紧掉转马头,挥刀砍了身边一个自己的随从,撕了块布,沾上他的血,捂在鼻子里,飞离远去。
药瓶扔到正中央。
渐渐地,周围一片寂静。
只有挛鞮飞业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所有人都没了声音,包括已经飞远了的寞寂,还有夏千赭。
药性毕竟太烈,尽管他们已经飞得极远,仍然做不到在一呼一吸之间飞出几里远。
整个右王庭在经历了最惨烈的厮杀后突然死一般地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