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见门帘掀开，欣喜地望着门外，一看，尼若没有进来，倒是和尚进来了。不禁有些失望，只好悻悻地问道：“你……有没有见着尼若。”
“有，我正想该怎么跟你说。”
“怎么了？”李东隐隐地感觉不妙。
这时他也听到外面锣鼓喧天，见寞寂没有回答，又问道：“今天什么日子，外面又办喜事？”
寞寂只同情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明。
李东自言自语道：“尼若一定是看热闹去了。”其实他心里想说的是，尼若一定是不好意思面对自己，所以先跑回去了。
寞寂脸上的同情更深了。轻轻叹了口气，把头偏到一边去。
李东见他这副表情，猛地想起昨天尼若来的时候一身红嫁衣，自己只以为她在续以前的梦，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尼若会在那个时候穿着这身红衣服。
难道……
一种莫大的恐慌感袭来，李东询问地看着寞寂。期待得到他否定的回答。
寞寂无奈地点了点头，纸终究包不住火，他也应该猜到昨天尼若的反常举动了。
“尼若今天成亲，嫁给呼衍王的儿子。”
“什么！”宛如晴天霹雳，李东吓得衣衫不整地从床上跳下来。昨天尼若的表情举止一幕一幕地重现。她的悲伤，她的坚定，尤其是那身红得刺眼的嫁衣，他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察觉。为什么反应这么迟钝。
李东的双手紧紧地插入头发里。忽然，他抬起了头，拿起桌上的剑就要出门。
寞寂一把拉住他。
“李东你要干什么！”
“我要抢回我的女人。尼若是我的女人，谁也别想从我手里抢走她。”
“你这样去，不但不能把尼若抢回来，反而会丢了自己的性命。实话告诉你，是尼若决定要嫁的，没有人逼她。”
“不可能！她要嫁给别人，为什么昨天跟我……”
“正因为她今天要嫁给别人，所以她昨天才那么做。她这么做，都是为了呼韩邪的江山。”
“我去告诉她，那个根本不是她的哥哥，她没必要为他做无谓的牺牲。”
“好，你去，谁信你？你要是敢扰乱婚礼，信不信你出了这个门，呼韩邪就把你杀了！”
“那就来啊，没有尼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一个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还算什么男人！”
寞寂被李东的话震得一时无法辩驳，他也曾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没能保护，现在他有什么权利阻止李东？
李东见寞寂没再阻拦自己，知道自己的话戳痛了他的心，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寞寂，然后决然地走出了门，像一个准备奔赴沙场的勇士。
王庭里到处载歌载舞，人们都在忙碌着，许许多多的客人也来纷纷道贺。呼汗邪笑容满面地接受着各方来客的祝福，没人知道他心里的隐忧。他不时地看看门外，担心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一会，宾客来齐，仪式即将正式开始。礼仪先生一声长叫，新娘缓缓地从后院出来。端庄美丽，只是脸上没有新嫁娘的娇羞，反而多了一丝冷艳的美。
呼韩邪听到座位上众人从心底发出的赞叹声，这个大漠最美丽的女人经历了一次出嫁，今天算是第二次了，能得到她真是福气呢。
宾客们都坐齐的时候。呼韩邪悬着的心稍稍安了下来，他悄悄吩咐下人，对门外严加看管，不经允许，所有人不得进来。
下人领命出了门，呼韩邪说了几句客套话，无非是祝福尼若和驸马白头偕老一类的。接着宣布仪式正式开始。
这时，门外响起了喧哗声。呼韩邪的心抖了一下，下人们纷纷拿起了武器，想去外面看看哪个不怕死的家伙在这节骨眼上闹事。呼韩邪叫他们坐下来，好好安顿好来宾，亲自迎出门去。
还没到门口，就听得守门将士的惨叫声，随即李东红着眼睛，提着带血的剑走了进来。
所有人在这一刻惊呆了。
尼若也震惊地看着他。
李东一步一步走进王庭，表情肃杀，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尼若，充满了悲伤和疑惑。
“为什么？为什么昨天我们还在一起，今天你就要嫁给别人？你这身嫁衣只能为我穿一次的，你怎么可以穿着它走到别人的怀里？”
“放肆！”呼韩邪看见呼衍王渐渐发绿的脸，慌忙大声呵斥道。
李东听见呼韩邪的声音，又将头转向他：“是你，都是你，你害了静绵还不够，还要牺牲尼若，就为了稳固这根本不属于你的江山！我告诉你们，其实，你们眼前的这个所谓的单于，他……”
呼韩邪脸色大变，他很清楚李东要说的是什么。身子竟不由得有些颤抖。
可是突然李东就发不出话来了，伴随着他的失声，他的嘴角流出鲜红的血。呼韩邪又惊又疑惑，不由得转头看了看身边，只见小七朝他使了个眼色。呼韩邪顿时明白了，是小七在紧要关头使了暗器，阻止李东继续说下去。
“李东！”尼若撇开左右的人，直扑到李东身上。
“李东，你怎么样？你不要死！你千万不要有事！”尼若看见李东嘴角继续渗出的血，一股巨大的恐慌感涌上心头。此刻，她忘了自己即将是别人的妻子，她只是害怕李东就这样死去，非常害怕。她紧紧地抱着他，嘴里拼命重复着“你千万不要死，你千万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一个女人走了过来，轻轻地扶起她，不知道为什么，尼若竟然就这么被她拉起，然后软软地跟着她的脚步离开李东，只剩手还执着地指着李东，还有嘴里的哭喊。
呼韩邪命令下人将李东拖出去。尼若看见李东发白的脸，还有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心仿佛裂开了一般，只是自己现在身不由己，全身无力地做不了任何挣扎。
李东被拖出王庭外时，寞寂已经等在那里。小七扔给他一个药瓶。
“我暗器里有毒，你在一个时辰内赶紧给他敷了解药，他性命还能保住，否则……快去吧。等他好了，你们最好离开这里。如今大势已定，有的东西不是你们二人能改变的。”
寞寂冷冷地看了小七一眼。扶着李东就回了住处。
尼若恨恨地看着凌锦月。
“快将我的穴道解开！”
凌锦月照做了，然后慢慢地坐在她面前，轻轻地抚弄着尼若有些乱了的头发。
“你今天太不理智了，呼衍王看到你对李东那般难舍，以后你嫁过去还有好日子过吗？”
尼若凄然一笑：“离开李东，我嫁给谁都没有好日子过。而且你也太晚了，你觉得经过今天，呼衍王还会要我做他的儿媳妇吗？”
“会。他和你哥哥一样，甚至比你哥哥更想得到王权的巩固。只不过，你嫁过去，只得到名分，估计就再没有感情了。男人哪一个不三妻四妾，你的任务就是维系呼衍王和你哥的权力关系，至于取悦你的丈夫，自然有别的女人。”
“为什么我是居次，我要是个普通的女子该多好啊。”尼若听完凌锦月的话，悲伤地捂住自己的脸。
“这是命运。就像我一样。嫁到苏家，本以为可以过过闲夫人的生活，谁能想到我的夫君早逝，而我还要担当起苏家通商的大任？”
“你只管通商，怎么会到了这里？”
“呵，我公公叫我与各国通商，你以为当真只为了钱？他的钱够花了，他要的是权力。说来，他也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感谢汉皇帝对他的恩德，一心想要为汉室江山做点事情。所以他要我说服匈奴单于，让他归降汉朝。”
“那是不可能的，大漠的单于怎么可能随便投降于人？你跟我说这些，不怕我告诉我哥哥吗？”
“不怕，怕我就不告诉你了。我不仅要告诉你这些，还要你帮我的忙，和我一起合作，劝说你哥哥。”
“你省了吧，我不可能答应你的。”
“我不逼你现在就答应。实话对你说吧，当初李东和寞寂在你们新婚之夜逃走，其实是被你哥哥逼走的，他下令诛杀他二人，大漠每一个有人的地方都贴了通缉他们的画像。罪名是谋反。你想想他们俩怎么可能谋反？”
尼若难以置信地看着凌锦月。
“个中内情我不得而知，我只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你自己想想，这里面是不是有很多蹊跷？究竟真相是什么？估计只有他们几人能知道。李东和寞寂这次回来大漠，是要替静绵报仇的。但是在战争最关键的时刻，他们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帮了你哥哥。你知道这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尼若茫然地问道。
“因为他们知道整个匈奴只有呼韩邪有资格担任单于。他们不想因为个人的恩怨，让匈奴的王位之争再继续下去。这等大爱，不是你我能做到的。匈奴和汉朝连年征战，苦的不是你哥哥，也不是大汉的皇帝，而是下面的黎明百姓。如今汉朝皇帝还算是一个贤能的皇帝，匈奴要战胜他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使有朝一日你们强大了，要攻打汉朝，也要损耗大量的兵力财力，何况你们现在的境况如此萧条？真要和汉朝继续对峙下去，必定是没有好结局的。”
尼若的心情由最初的悲伤，到现在的震惊，仿佛坐了一次云霄飞车一般。怔怔地坐在那半晌说不出话来。
“可是，就算你说得有理，我哥也未必会听我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尼若抬起头来看着陵锦月，突然问道：“小七已经被你说服了，对吗？”
凌锦月给了她一个微笑，表示默认。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小七原先是挛鞮飞业的人，为什么现在我哥这么听他的？”
这个问题，凌锦月心里其实已经大概有了答案，但是她清楚，有的东西可不能乱说。只得装做不明白地摇了摇头，然后敷衍地说：“可能他觉得小七是个人才，可以委以重用吧。”
尼若点了点头，也只有这个解释了。随即她又问道：“李东他怎么样，他会死吗？”
“那要看你怎么做了。”
“我？”
“对，你嫁入呼衍王府，他可能还能活命，你不嫁，他只有死路一条了。”
尼若心如刀绞，只是经过陵锦月的一番说教，她已经明白，有些东西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
含着眼泪，尼若点了点头：“我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