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寞寂和李东疑惑的表情,苏通国“哈哈”一笑,又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
寞寂甚感意外,在他看来,小七就是一具没有感情的机器,从来都是被作为工具一般使用的,他难以想象一个如此冷漠的人,也可以对女人动心。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融化这样一个男人心中的冰?
“这个女人,你们也见过,就是我那二儿媳妇凌锦月,俗称二娘子。”
“居然是她?”李东叹道。当下释然了几分,以她的风韵,能让小七动心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以她的身份,怎么会和小七牵扯上关系,就让人觉得奇怪了。
“锦月经过右地的时候认识小七的。不过他们年轻人的心思,老夫我就搞不清楚啦,哈哈哈哈。”
“您的儿媳妇钟情于别的男人,您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羞辱?”李东嘲讽地说道。
苏通国又笑了几声:“是他钟情于锦月,又不是锦月对他有意。再说,倘若锦月也有此意,我也决不加阻挠。我儿子没有福分,让她年纪轻轻就孤身一人。我虽是汉人之后,不过在匈奴生活了那么多年,匈奴女子可不会受这些束缚。他朝锦月有心上人,随时可以走。”
“看不出来,你还挺前卫的。”寞寂笑道。
“何谓前卫?”李东和苏通国不约而同地问道。
寞寂顿时尴尬无比,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了,仍然不时地就冒出点两千年后的词汇来。
“就是……您的想法不落俗流,比较独特。”
“这也不过是在大汉,若在匈奴,也是常事。这么长时间以来,锦月早已如我的亲生女儿一般。”
“只怕如亲生女儿也不过是中郎将的一颗棋子。”
苏通国闻言色变,显然被寞寂戳到了某些痛处,在他心里确实对凌锦月疼爱有加,不过也确实不能否认,当他知道小七钟情于锦月时,他想借机拉拢小七。
“废话不多说了,怎么样?要不要随我回京?没有我,你们休想踏出这县城一步,有了我,你们才能报仇雪恨,也可以有一番建树。”
寞寂和李东静静地看着苏通国,没有回答,苏通国只当他们在思考。就听得寞寂轻轻地说道:“三、二、一。倒!”苏通国正纳闷,突然觉得身子一软,就晕在一侧。
“小七,别躲了,他已经不省人事了,估计听不到我们说的话了。”
小七从柱子后面无声地走过来。
“说吧,你们想问我什么?”小七显然知道他们一肚子的疑惑。
“两个问题,第一,他说的可全是真的?”
小七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第二个,你究竟是谁的人?”
“寞寂师父觉得小七是谁的人,就是谁的人。”小七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是谁的人,要看你是不是真对二娘子动了心了。”
小七安静地看着寞寂,依旧是没有表情的表情。安静得没有一丝生气。寞寂端详着小七,瘦弱,没有朝气,但是聪明却有冷漠。他永远都像是别人的影子,从来也没有站在前面为自己争取点什么。
“动了心是中郎将的人,不动心就是夏千赭的人,对吗?”小七哀怨地看着寞寂,那眼神竟没来由得让人看了心疼,“不管是哪一种,小七都不是自己的人,小七永远是别人的奴仆,小七的生命就是瞻仰一个又一个主子的灵魂。然后为他生,为他死。”
“你……”寞寂和李东为小七的这番神情和自白感到十分震惊,他想表达什么?
“你们觉得小七会不会对二娘子动心呢?”小七突然朝他们邪魅地一笑,这般的妩媚竟是他们二人从未从男人身上见过的。
“二娘子风姿绰约,你为她动心也不为过,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寞寂安慰他道。
“谁规定的,君子只能求美人?二娘子性情豪爽,别人看她是世间难得的奇葩,在我看来,却是如兄弟一般。她真是一个好女人呢,只可惜,注定这一生也是为他人做嫁。苏通国这老色鬼,只怕等利用完了她,就会对她下手了。”
“这么说,你投身苏通国,是为了保护凌锦月?”
“正是。锦月在别人看来,人前人后都是雷厉风行的女子,谁人知道她内心的孤苦?独守空闺,空饮寂寞,还要提防觊觎她的公公。她到右地,我们便惺惺相惜,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决定帮她一把。”
“按你这么说,你对凌锦月只是兄弟之情了?”
“男人和女人之间也可以如兄弟一般,男人和男人之间也可以有爱恋。”小七径自望着远方,悠悠地说道。
“只是我为他守望了这么久,他何尝知道我的心思?”
寞寂和李东骇然,搞了半天,小七居然是个同性恋。两人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谁能令他守望,令他神伤呢?
“哦——”两人的食指点了半天,想到了一个共同的名字:“夏千赭!”
“你爱上的人,竟然是你主子!”寞寂恍然叹道。
“他杀了我父亲,我却没有勇气下手报仇,我本有机会杀了他,却一次又一次心软。从进淳于家开始,主子就不单纯是我的主子了。我可以为他生为他死,只要他叫我去做的,小七从来就不拒绝。只可惜,他只把我当成一个下人,把我对他的好看做是忠诚。”
寞寂一阵唏嘘,小七沉默的外表背后,隐藏了多少沉重的情感。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母亲的疼爱,还深埋着一份见不得光的爱情。难怪他这么瘦弱了,一个背负太多包袱的人,他的心灵就是畸形地生长着的。
“既然你对夏千赭有这番情愫,估计你投身苏通国也是为他铺路吧?那么果真他的野心是进攻大汉?”寞寂问道。
“不,投身中郎将是我自己的意思。那日主子从右地离开,去完成他的大业,我没有随他去,而是选择守护我的母亲。那天我就觉得我不再是他的仆人。我要为自己选择一次。下次再见到他,我必须是和他同等的。只可惜,母亲还是死了,我没能保护好母亲。”
“对了,真正的稽侯珊死了吗?”
“当然,主子做事,从来不留后患。”
“你现在是苏通国的人,却在他的茶里下了毒?你怎么向他交代?”
“这就要委屈你们二位了。”小七微微一笑,那笑容在寞寂和李东看来竟有一丝寒意。不由得让两人警戒起来。
“你想干什么?难不成也想对我们俩下毒?”
“对你们下毒,谁来替我背这下毒的罪名?”小七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看着他们说道。然后将药瓶的口子打开,一饮而尽。
很快,血从他的嘴里开始往外涌,他的表情有掩盖不住的痛苦,但是却在强撑着狞笑着,一边狞笑一边用力喊道:“来人!有人对中郎将……”只见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洒得一地肃杀的嫣红。
无数的士兵闻身从门外赶来,见此情况,忙将小七扶起来:“总护卫!你怎么样了?”
小七强撑着一口气:“这两名逆贼,在中郎将茶里下毒,等我赶到,他们又对我下了毒手……快将他们二人拿下!”说完晕厥了过去。
寞寂和李东睁着大眼睛看着眼前这戏剧的一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士兵牢牢抓住。他们没有忽略小七在晕厥前那一抹微笑。他们心里清楚,这下他们说什么也说不清了。
两人被抓了起来,枷锁栲着跪在院子中央。大夫不断地走进屋子,又走出屋子,没有一个人有对策。士兵们不敢定夺,只催促大夫一定要把中郎将救活,县官急得直抹眼泪,中郎将要死在这,自己就有得好看了。他现在直后悔没有昨天直接将中郎将搬到府衙去,那就不关自己的事了。当下他只得派人牢牢地看着寞寂和李东,万一中郎将有个好歹,他也好交差。
到了傍晚,苏通国总算醒过来了。这一醒来倒跟没事似的。也不知道他究竟服了什么药。他一醒来,那县官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起来:“中郎将,您可算醒啦。”
一旁的护卫提醒道:“中郎将醒了,该笑才是,您哭什么。”县官这才反应过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强笑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当下把所有罪责都往寞寂和李东身上推:“就是他们俩下的毒!”
苏通国这一听,倒没有寞寂预想得气急败坏,只平静地问道:“真是你们干的?我给你们一个解释的机会。”
李东正要说实话,寞寂赶紧阻拦了。
“是的,就是我们下的毒。”
苏通国深深呼了一口气,显然很不满寞寂的回答,李东更是不解,他这不是找死吗?
“既然这样,来人,每人痛打一百大板!
李东一听,吓得脸色就白了下来:“和尚,你看你招的好事!”
寞寂只冷冷地看苏通国,竟丝毫不求饶。
苏通国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气得拂袖而去,院子里响起此起彼落的板子声,还有寞寂和李东连绵不断的哀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