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竹宫上空的气压随着言妃的流产而变得越来越低,那些宫女们看着我的目光都带着各种各样的意味。原本靠得最近的应苔阁与濯樱斋也像是要老死不相往来一般。
我日复一日地呆在应苔阁里,等待着帝都那边的消息。虽然是被迫的清闲与安宁,但这样的气氛还是给了我思考的土壤。原本以为言妃应该陷害皇后才对,怎么会想到要把我拖下水?而云沛,他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让我跟着来莲竹宫,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是安王的女儿、他的堂妹么?还是,其实他另有目的?这两个疑问恁是我想破了脑袋也得不到解答,倒成了我每日打发时光的最佳伴侣。
在书信寄出后的第十天,马蹄声声打碎了沧岚山表面的平静,身着禁卫军服饰的男子英姿飒爽,立在应苔阁门前。看不出一丝情绪的脸上刻着隐约的疲惫。
“禁卫军统领秦烈拜见郡主。”一见我出来,男子动作饱满而有力地行了个礼。微微低垂的头颅,一双从不对任何人盲目服从的眼眸。
一个人才。
我在心中暗自想着。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微笑,静静看着他,“秦统领不必多礼。”男子站起身来,朝我抱拳道,“属下奉夔王之命,迎郡主与言妃回帝都。一众兵士皆在山脚下等候。请郡主与言妃速速收拾行装,随吾等上路。”
这么快?
我不免有些惊讶。他竟然连一两天准备的机会都不给我们,是因思妻心切,还是想尽早地审问我这个“罪人”?“那有劳统领在阁中休息片刻,我这就去通知言妃。”
“属下不敢,就让属下在门口等候即可。”他说的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回绝的余地,我最后望了他一眼,也就点了点头应允,径自回了宫阙。“碧瑶,你去通知言妃吧,小冉,同我一道去收拾。”一边这么吩咐着,一边往自己的卧房而去。
如果我没有猜错,言妃此刻应该早就已经整装待发了吧,我刚到门口去见秦烈的时候,就看见小萼站在不远处,看似随意,但那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这里,认真的神情,说自己没有偷听都没有人相信。
坐在马车中的我显得恹恹的,这件事情实在太过蹊跷。随我们来莲竹宫的护送军队一直驻扎在山腰,而此刻夔王竟然又派了一行人来。是他太担心自己的妃子,还是另有原因?比如,云楚袖。
秦烈没有去拜见言妃,甚至连此刻也只是在我的车架前骑着高头大马悠悠行着,似乎走在前面的言妃的车辇并不存在一般。只怕这宫中早就有一番变动了,不然这素来妖娆妩媚的女子为何在今日打扮得如此素净?想必也是希望能让夔王看到自己的另一面——纯净、温和,好让夔王再次喜爱自己。
连这么张扬的女子都能这般收起自己的光芒,虔心迎合。无论多么受宠,也只是依附别人,这后宫中的女人们,都是同样的不幸。但为什么,明知如此,还要一个个不顾一切地投奔到这个火坑里,甘之如饴。
或许,这就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的诱惑力吧。
我不禁感到一阵寒意,直觉告诉我,虽然在沧岚山并未停留太久,但帝都早已不一样了,这次回去,恐怕连自己都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步伐,被推着、被拉着,往那漩涡而去。
回到帝都是在半个多月之后,我坐在马车中径直往那皇宫而去,甚至连回王府休息整顿的时间都没有,但是看秦烈对我那般恭敬的模样,也不像是云沛急着要审问犯人一般。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
下了马车,换上软轿,一路到了皇后的安喜宫,刚迈进大殿,便见帝后二人端坐在首座,两旁站满了打扮精致的妃嫔,每个人投向我的目光都意味深长,看得我的心愈发狐疑了。
“云楚袖拜见陛下、皇后。”收敛起心思全身心投入应对这不知要如何“制裁”我的二人。
“阿袖无需多礼,起来吧。”皇后的声音依旧柔和,我闻言站起身,头却依旧低着。在场的每个人似乎都不准备开口,直到听到另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即是言妃柔媚的声音,两旁妃嫔们的窃窃私语如止不住地流水漫延开来。
“陛下,言姒未能保全龙脉,还请陛下责罚。”言姒哭得梨花带雨地跪在地上,刚流产的身体毕竟还是虚弱,加上情绪激动,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上更加苍白了些。一旁的小萼见状忙上前扶住她,还不忘见缝插针地朝我投来怨恨的目光。
我心中的不安又强烈了几分。言姒这样的模样,即便是我都看着有些心疼,更不用说素来对她颇为宠爱的夔王了。这不,我刚抬起头便迎上云沛冰冷的目光,心中一慌,竟连躲开都不会了,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
“阿袖。”云沛缓缓开口,语调中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是你害的言妃流产?”
这个问题让我如何回答?不是我直接导致的,但是论因果关系,我怎么也是间接扼杀了一个小生命,又想着自己在信中所言,如果此时又不承认,反而会落下前后矛盾的罪名,索性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当时阿袖随言妃游园,没有顾及到言妃身体虚弱,搀扶不稳,才使得言妃从台阶上摔下。”
“言妃,阿袖所言可否属实?”云沛朝言姒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