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初的房间,一墙之隔,墙内墙外的境况却是冰火两重天。
墙内两情缱绻,春色旖旎;墙外却刺骨冬寒,瑟瑟凉风。
质古的脊背颓然地靠在门边的墙上,死死咬住自己的唇,将痛苦的抽泣全部化作无声的泪水,静静流淌……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总是感觉玉宸与莲初之间会有奇异美丽的光晕,怪不得他们两个人只要在一起总会给她奇异的感觉,原来两个人竟然是相爱的,原来莲初腹中的孩子竟然是玉宸的!
而她,身为辽国皇家唯一的公主,身为辽国萨满教至高无上的萨满奥姑,却只能深居宫中,便轻易地被瞒过了一切!
没有人告诉过她,原来玉宸与莲初曾经有过爱恋;没有人说过,莲初早已为玉宸珠胎暗结……她被人们笑着合力藏进鼓里,她自己也晕陶陶地做着关于爱情的美梦……
原来一切不过都只是一个谎言!
玉宸和莲初骗了她。
但是,更令她痛断肝肠的是来自于母后和哥哥的欺骗!
自己的婚事是母后与哥哥决定的啊,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件婚事的背后还会有任何的瑕疵,她一直感谢母后和哥哥为自己决定了这桩姻缘,她始终快乐地等待着自己的婚期……
却原来,这不过是一场笑话……
原来那两个人才是真心相爱的,原来自己一直傻呵呵地跟一对情侣同处在一起。原来当自己在含情脉脉地望着玉宸的时候,其实玉宸却是在用同样深情的目光凝视着莲初!
亏得自己还在玉宸偶尔没有进宫时候的伤心说给莲初听,亏得自己还喜滋滋地将与玉宸的婚讯告诉给莲初听!
可笑啊,太可笑了,如果换做了是她自己,也一定会对那个傻傻地沉迷于爱情梦想之中的她,讪讪地笑吧?!
******************************
耶律德光房间中,他正凝神望向桌上的一幅最新的渤海国舆图。这是乌云特勒的商队刚刚带给他的,舆图上绘制了将将女真部族与渤海国国境接连到一起的最新情形。山川草木、河流湖泊,全都细致地描绘其中,如果耶律德光想在哪一片树林里策动一场劫杀,简直都能身临其境……
耶律德光静静地笑着。乌云特勒与他的合作越来越默契了呢,甚至还没等他亲口向乌云特勒要求,乌云特勒便已经自动地绘制出了这幅地图送到了他的案头——这倒也能从侧面说明,乌云特勒手下的人,果然并非商会的商人那么简单,这般详细的可以用作军事地图的舆图,便能够充分说明他手下人的军事能力……
其实,真的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得到乌云特勒这样一个合作者——如果不是因为莲初,如果不是乌云特勒对莲初用情太深,乌云特勒这样一个男子,怎么可能对自己俯首帖耳,成为握在自己手中的王牌呢!
耶律德光想到得意处,不禁仰头望天,“哈,真是上天助我啊!”
正自得意之时,房门忽然被嘭地一声推开!
********************************
耶律德光下意识将桌案上的舆图收好,眸中含着怒意望向门口。
偌大的辽国,纵然是皇上与皇后,都不会这般莽撞地推开他的房门;而别人,又有谁有这个胆子!
令耶律德光出乎意料的是,房门开处,质古正梨花带雨地站在那里,眸子哀怨地望住他。这眸光,竟然让耶律德光都不由得垂下了头,不敢直视。
耶律德光别开眼神的举动,更加印证了质古的怀疑。
她一步一步朝向耶律德光走去,串串珠泪从眸中潸潸而落,“二哥,二哥,原来你早就知道,原来你是故意瞒著我的,对吗?你明明知道玉宸的心里只有莲初,你明明知道莲初怀着的是玉宸的孩子,可是你依然撺掇着母后要将我嫁给玉宸,对吗?”
质古缓缓摇头,眸子里闪着点点的绝望,“这样做,又是为了笼络汉臣,对吗?身为皇家公主,或许我的出生便注定了要成为父兄统驭天下的工具……二哥,你是不是想说,其实我的命运已经足够幸运,毕竟不用远赴异国作为和亲的棋子,而我要嫁的人又恰好是皇姑姑的儿子,所以你们会说这一切也都是为了我考量,对吗?”
耶律德光愣怔地望着质古。这唯一的妹妹,五岁便被选作辽国的萨满奥姑,在严格的教养下,早已经学会了神态矜持、喜怒不形于色。而今天,眼前的质古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为了自己的爱情婚姻而伤心……那一刹那,耶律德光的心滚过阵阵的不忍。
质古忽地笑了,那抹微笑在泪水之中显得凄怆无比,“哥哥,或许是质古错怪了你和母后,或许其实你和母后只是想给我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家……只是你们忘记了,抛开公主的头衔与萨满奥姑的荣耀,其实质古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想要拥有自己爱情,想要爱着并且也得到对方爱恋的女孩……玉宸他,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子啊;可惜,他却根本就不爱我,因为——在他的心中,更早地已经住进了别的女子,我永远比不上她,我永远无法夺得玉宸的一丝爱怜……”
***********************************
耶律德光深深地愣住了。她以为妹妹是来兴师问罪,其实他的心里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套应付妹妹指责时候的说辞……
可是,他却料错了……质古她真的是伤心,质古她真的是心中对他有所怨怼,但是质古并没有来兴师问罪,质古只是当他是哥哥,只是以一个妹妹的身份来向哥哥倾诉自己心中的哀痛……
耶律德光挣扎了许久,终于伸出手臂轻轻拥住质古的肩膀,让质古的头靠上他的肩头……
都说皇家自古无亲情,所以耶律德光最初也真的没有将这个妹妹的心情放在心上,只是一径从自己的立场去考虑,只是将妹妹当成了自己布局之中的一枚棋子。而此时,质古的眼泪,质古的善良,却仿佛一把尖锐的投枪,深深刺入他的心防……
可是,纵然心有愧意,但是所有的布局早已经箭在弦上了。只能对质古说声抱歉,只能在未来的岁月中再想办法去补偿自己唯一的妹妹了……
耶律德光眸子忽然幽深,“质古……其实当初莲初怀上玉宸的孩子,事出有因。根本不是他们之间有多么地两情相悦,而只是那天玉宸不慎喝下了带有迷药的酒,所以将莲初作为解药,才有了如今的珠胎暗结……玉宸他,如今对莲初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出于歉疚之心,质古你放心,待你与玉宸大婚之后,玉宸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耶律德光努力压抑住心底涌动的心情,继续说,“而莲初,其实早已与我有过夫妻之实……我会带走莲初,不会让她干扰到你和玉宸……”
质古闻言,抬起哀戚的双眸望向耶律德光,“真的吗?二哥,你说的真的都是真的吗?”
耶律德光努力微笑,“质古,只需要告诉哥哥,你到底想不想嫁给玉宸?”
一滴晶莹的泪,从质古长长的睫毛之上滑落,随之,质古轻轻地点了点头……
耶律德光拥住妹妹的肩膀,“好,那就一切都交给二哥吧,二哥保证将玉宸好好地送入你的洞房!”……
************************************
下节预告:为了质古,述律平又将使出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