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元日之后又一个隆重的节日。又因为在辽国民间一直盛行着在上元节实行“放偷节”的习俗,故此上元节更加成为百姓期盼的节日。
名曰“放偷节”,就是说在这一天里,上至朝廷文武,下至普通百姓,人人都可以偷偷潜入别人家,盗走别人家的东西;待到上元节过后,失主会带着食物糕饼等上门求赎,相逢一笑皆大欢喜。
这一天里,就连门禁森严的宫城都会网开一面,宫中的宫奴侍卫们,包括皇家的亲眷们也都要在这一天里与民同庆。
莲初的心下就更是跳跃着悄然的喜悦,因为玉宸说要在这天将出逃的计划说给她听。玉宸他,要带着她离开了……虽然这一路注定山高水远,虽然自己还怀着孩子,但是只要是能与玉宸离开这片复杂的宫闱,那么就算再苦再难,她也愿意。
窗外的夜空,被朵朵燃放的焰火照亮;宫墙虽高,却依然挡不住民间赏灯夜游的欢乐之声传入宫来。宫墙之内,按捺不住性子的宫奴侍卫们已经悄然地开始了彼此的“放偷”。莲初唇角噙住一抹笑意,静静地坐在夜色中,望着一簇一簇升上夜空的焰火,隔着宫墙幽幽点亮自己面前的黑暗,心中便也仿似有明亮的火光跃起——真的,要跟着玉宸,离开了啊……
窗外,隐隐传来窸窣的笑声,莲初听得出,那是质古的声音,“嘘……莲初姐的房间里没有点灯,她一定也是被大哥或者二哥给接出宫去看灯了吧!”紧接着质古又是努力压抑着的低低的笑意,“我们进去,偷偷拿走姐姐的东西,看她回来着急不着急……”
莲初微微一笑,质古她毕竟还是天真无邪的少女哦,前几天看上去还闷闷不乐呢,今天赶上过节心情就好起来了……
莲初便也静静地,一丝声音也没发出,就等着看到质古进屋来之后再吓她一下……
可是,当窗外那个与质古在一起的人发出声音后,莲初忽地宛如冰冻在当场,真的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了——那个声音,竟然是玉宸……
“好,我们偷走莲初的东西,到时候找太子或者二殿下去,让他们高价来赎,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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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帘轻轻一挑,两条身影悄然地闪入了房间。纵然房中并未点灯,但是窗外夜空中不断绽开的焰火依然足够让莲初看清质古翠色的衫子和玉宸的翩然白——更照亮了,他们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
莲初心下重重一痛。
难道,这又是玉宸故作的障眼法么?可是就算他要故意与质古拉近距离以麻痹述律平和耶律德光,却也没有必要十指紧扣吧?他们这般地携手而来,难道真的就不怕她伤心么?
莲初下意识地向床榻之内侧转了下身体,将身体掩藏在床帐之内,望着焰火的光影中携手而立的两个人,心乱如麻。
质古甜美的声音娇羞地传来,“玉宸哥哥,我们要拿走莲初姐姐的什么东西才好呢?”
玉宸的嗓音促狭一笑,“那就——找找莲初经常把玩在手里的笛子吧!”
质古笑着,“好啊……”说着两个人就悉悉索索地找了起来。
质古的嗓音忽地轻轻响起,“玉宸哥哥,真的好奇怪哦,莲初和你竟然都喜欢吹笛呢……她的笛子,听说是你小的时候送给她母亲的呢,是吗?”
说到竹笛,说到那曾经由竹笛牵系而来的姻缘,莲初不由得心下狠狠地一紧,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身边的床帐。
良久,玉宸都没有答话。莲初隔着朦胧的床帐看出去,焰火五彩的光影之中,玉宸的白衣静静地站在原地,微微抬首,似乎在细细地回想着什么,他的嗓音带着浓浓的犹疑,“竹笛?我小时候送给莲初的母亲?质古,你说的话我听起来怎么会觉得这么熟悉?可是我真的不记得我曾经这样做过了……”
质古的身影在黑暗中,也不由得一愣,随即轻声笑着安抚玉宸,“是啊,你自然不记得了,据说你那个时候还只有一岁多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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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他们是什么时候走出她的房间的?
这一切,莲初全然都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自己被玉宸漠然的回答惊在了当场,她只记得——在一室的幽深之中,在远方夜空中腾起的五彩焰火之下,床帐之外的两个人的身影,渐渐地合在了一处,两个人的唇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玉宸粗重的喘息是那么熟悉,质古娇羞的微吟更是声声钻入心房——莲初愣住了,眼前的一切真的是在发生吗?还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玉宸他,不是明明说要在上元节的晚上将逃走的计划告诉给她,怎地会竟然在这个晚上没事人一般来到她的房间,只为了博质古一笑?
甚至——更在她的房间里,就在他们曾经真情相拥的房间里,就在她的眼前——上演了这样一幕的深情拥吻?!
上天,难道我莲初就真的无法得到你的垂怜吗?刚刚对于未来有了一丝明亮的希冀,刚刚以为终于可以跟着玉宸离开这块是非之地,却原来一切不过只是一个笑话,梦都没来得及睡沉,便已经被无情地打碎!
身子无力地滑下床头,指间紧攥住的床帐无力地随着颓然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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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辽国国民都是彻夜不眠,尤其是午夜的筵宴,更被视为新年庆祝活动的终结,而格外受到所有人的重视。
窗外,更夫梆梆打更,莲初麻木地在黑暗中给自己穿戴整齐,一直没有电灯,更没有揽镜自照——如果点灯,是不是会证实刚此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揽镜自照,是不是会看见自己眼角的泪痕?
机械地随着宫奴的搀扶,走向述律平的紫鸾殿。所有的臣子与皇亲国戚都已经到齐,灯盏华美,言笑晏晏,宫墙之外的喧哗笑语不断传来,宫苑之中高高悬挂的彩灯吞吐着喜庆的光彩。
举国同庆,天地共春。人人陶陶醺然醉,不知今夜属何人……
就算有斯人独憔悴,就算有暗愁隐恨生,却又有谁知道,却又有谁——在乎?
莲初静静地坐在太子耶律倍的身边,静静地望着对面坐在质古身边的玉宸,隔着重重喧哗,隔着重重人影,静静地望着玉宸不羁的醉容,静静地看着玉宸酒到酣处伸出长臂将质古拥入怀中……
所有人都乐见其成,所有人都望住那一双璧人面含喜悦。
莲初也静静地绽开一朵微笑,不顾身边耶律倍的阻拦,径自捏起身前的酒杯,仰首将杯中酒尽皆灌入口中!
如果是做戏——玉宸的演技也未免太好。
或者说,身在大宋汴京当了太久的奸细,本身又是多年置身勾栏,玉宸已经习惯了人前表演吧,或者说——即便在她面前,他也是免不掉表演的本色吧……
到底,何样是真?到底,何样是幻?
哪一样自己可以紧紧抓住,哪一样自己才能深深信仰?
耶律倍的嗓音在耳边低低愠怒地响起,“好了,莲初!不要再喝了!否则你会伤了孩子,更会伤了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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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谢谢殇的鲜花~~~~~
下节预告:这个上元节,本来应该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耶律倍和莲初都对玉宸那般惊讶?这个上元之夜,后来还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