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铭至今还对不久前发生的那一幕感到难以置信,戚芜从皇宫回来后神色镇定,将裴慕独自去见姚宓,喝下了仙莲汁当作威胁,最终姚宓答应对戚芜收手等一切的事情都交代了清楚,甚至将装着那混着仙莲汁的茶水的瓷瓶又一次锁进了抽屉里。然后看到了裴慕留下的一封信,才像是整个人被抽干了一半,愣愣地坐在那里,悲痛仿佛是出来的雨,干旱的土地尚未适应那样的湿润,就已经被雨水包围。
她是靠着怎样的毅力才能和姚宓周旋,又将一切都设想周到?
究竟在她的心中,住着怎样的灵魂,才能够忍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和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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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宓呆呆地坐在花厅里,从戚芜离开之后,她便维持着这个动作几乎没有变过。茉心站在门外,时刻留意着里面的动静,生怕她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但是,没有,她始终都这么静静地坐着,时间对于她好像是静止了一半,仙莲汁发挥作用后留下的奇异药香已经尽数散去,天也开始慢慢地亮了起来。
当第一缕洒进花厅的阳光落在姚宓脸颊上的时候,她终于幽幽开口,“茉心。”
“奴婢在。”侍女一个激灵,赶忙应答。
“时辰已不早了,本宫要沐浴更衣,上朝。”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茉心说完便走开了去,尚未离开几步,便听的姚宓唤住她,“等一下。”
“传本宫命令,将绮绘调到荒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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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漫长无边的梦境中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透,戚芜望着那两个整趴在桌上睡得深沉的人,脑海中一片空白。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那么悲伤,那么绝望。她回转过头,身畔空空如也,才猛然记起那一场如噩梦般的经历。
裴慕死了。
连尸骨都未曾留下。
她最后一次见到他,让他等着自己回来,然后,在他唇上印上一个吻。
这是最后了。
苍白的女子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勉强伸手撑住了床沿才不至于跌倒。
她是再也睡不着了,她感觉到的只是彻骨的寒冷。席攸觉走了。裴慕也走了。他们都是为了能替自己做些什么,最后却唯独把自己留在了这个世界上。算是种讽刺么?
深吸一口气,戚芜蹑手蹑脚地披衣下床,走过半夏和湘蓉的身边,走出房间,慢慢地,一步一步,好似是最初开始学步的时候。
花园中的秋千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候着谁,却总等不到那个人到来,低垂着头,甚是寥落。
不久前还欢欣喜悦,为什么在快乐之后就必须要面对苦痛?苍白的手抚上秋千,微微的颤抖,像是在控诉,又如同在缅怀。
比起当初席攸觉的死亡,裴慕的消失让戚芜感觉像是一场梦,她甚至不太知晓自己应该用怎样的表情和心绪来面对这样的事情。他真的死了么?还是,其实他还活着。事情来得太多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她感觉到自己如同一个迟暮的老人,对于一切的应对都变得缓慢而迟钝。
慢慢坐在秋千上,戚芜有一搭没一搭地前后晃着,洁白的鞋面碰触着草地,泥土中没有了夏日那种清凉而美好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腐朽和破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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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远处的萧然默不作声,看着那个秋千静静地摇晃着,秋千上的女子神情静默,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好像只是在发呆罢了。依旧苍白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依稀可见,让人不由担心,是否会突然破裂,面颊泛起鲜艳的桃红。
他不是不想上前,但是,他感觉还是这般远远地站着更好些,她需要时间冷静,去思考,去面对。也许她甚至还不能接受裴慕已死这个事实,毕竟,她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他的心中是希望她可以快些好起来的,不为了别的什么,但是裴慕突然消失之后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就足以让所有的人争论不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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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慢慢地亮了,戚芜感觉到寒冷的时候四肢已经不能动弹,正在她挣扎着要站起身来的时候,只感觉到一双同样有些冰冷的手牵住她,将她拉了起来,随即圈进了一个染着淡淡药香的怀抱里。
那种沉淀了许久的药香总是令人无比安宁,她不发一言地靠着,仿佛要睡着了一般。“小七。”一把柔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戚芜微微睁开眼睛,如今这个世界上,会这般称呼自己的,就只有那个人了。
“清玄。”戚芜勉强站直了身体,略仰起头看着眼前对自己微笑的男子。“你怎么来了?”
“本来只是路过,但是听半夏说了你的事情,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