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料身后传来冷冷一哼,只听得姚宓冷漠的声音传来,“赵大人此言听来,怎么有些强词夺理呢?”
“陛下圣明,赵某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偏私。”赵子非深深作揖,道,“陛下,当初镇国永宁公主与裴太后当面冲突,奋力夺回戚氏江山,而安国淳王力劝太后将皇位交托于陛下。若公主与淳王真要夺权叛变,当时便可坐拥天下,何必等到今时今日再来费一番力气抢夺?而且公主与王爷二人智谋颇具,德才兼备,若是叛变起来,为何要由着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出头,又怎会落得如此一个失败的下场?”
赵子非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余光一扫,见周围众人都点头附和,又开口道,“况且,自从裴太后当政以来,残害了多少戚氏皇族,如今皇族之人所剩无几,陛下,他们是您的亲人,血脉相连。试问这世间,可有对自己的亲人刀兵相向、怀疑猜忌的?”
一阵静默,朝堂之上传来不同的呼吸声,戚洵竟有些失神了,呆呆地望着奉蕴殿外的天空,不禁嗟叹。他似乎从未为那两个人做过些什么,除了曾经游历四方时为戚芜带回来的各种小玩意儿,但是那些也是为姚宓精心挑选的,只是借了送给戚芜的名义罢了。如今,他真要讲自己的亲人推向深渊么?
“陛下。”吴立恩又要开口,只见戚洵大手一挥,站起身来,“吴卿家不必多言。朕决不会怀疑自己的亲人,也没有证据怀疑。此事到此为止,若还有人要弹劾安国淳王和镇国永宁公主,朕决不轻饶。”说完,他望了阶下众人一眼,“退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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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崔缇为我们挡了这一回,但是难保姚宓又有什么新花样。”坐在西苑中的戚芜身着月白衣衫,漆黑的发松松地挽着一个髻,依偎在左耳后,看上去闲散慵懒。但那双眼眸,却是与之不相符的明亮。宋铭安静地望着她,等着她说出一个结果。
无论是多么大的困难,眼前的女子总能想出应对之法。不知为何,他越发地这般相信了。
“我们必须要让她相信,如今我已无心与她作对了。”戚芜眉头微蹙,小声念叨着。
“难道要将当日你与陛下的对话告诉她么?”
“那样的话,她不就为所欲为了么?”戚芜对于宋铭这个故作糊涂的回答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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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慕静静望着那两个遥远的身影,心中升起无限的惆怅。为什么每一次自己都像是个局外人一般,帮不了一丝一毫,只能看着她为一切奔忙操劳。
他一直暗自期望着有一天,当戚芜有任何困扰的时候,找到的都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但这一天,总显得无比遥远。仿佛即便将生命翻转过来,也难以看到它到来的痕迹。
“驸马?”湘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裴慕惊讶地转过身。
“驸马,您没事吧?怎么脸色这般苍白?”湘蓉关切地问道,她望见远处的西苑里,戚芜与宋铭正相谈甚欢,心中已有些了然。
“没什么,大概是最近太累了。”裴慕敷衍着回答,“你忙去吧,我先走了。”说着,迈开了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模样,总显得有些仓皇,好像是一个暗地里的偷窥者被当场捉到了一般,有些尴尬,又有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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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心湖随着微风泛起粼粼的光彩,月融在水中,被揉碎了,化作点点粉末。湘蓉无声地望着,只听得随着一阵脚步,一个人慢慢接近。
不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却夹杂着来自往事的相识。她侧过头,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萧然?”她有些讶然地开口,男子微微点头,借着月光,她可以看见他眼中的温度。好像又一次回到了十四岁那年,只是,那条小溪已成了此刻的心湖,而那时的男孩和女孩,也已经不复从前的青葱韶华。
“这么晚了还在湖边留连,不怕宋铭担心么?”他望着那一片无边际的湖水,闲话家常似的开口,湘蓉微微低着头,“没关系,他此刻在忙自己的事情,我在反而会打扰到。”
“看你们这般,我不禁感到好奇。”萧然的言语中透着笑意,湘蓉抬起头看向他,线条干净的侧脸回转过来,浅浅的笑容挂在嘴角,“你们真的是夫妻么?为何如此客气而疏远呢?”
不知是这个问题太突然,还是那抹笑容太魅惑,湘蓉呆了一呆,随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别过头,躲开他的目光。观察着她的反应,萧然莫名地觉得愧疚,沉吟了片刻之后上前一步,低声道,“我是开玩笑的,你莫要当真。”
女子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背对着他,“天色也不早了,湘蓉告辞了。”说完,她没有再看男子一眼,径自离开了去。只剩下那颀长的身影默默地注视着,心头留下点滴的困惑。
“想什么呢?如此入神?”一把温和的声音传来,将萧然从思索中拉回。循声望去,是戚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