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云河城最繁华的街道上便人声鼎沸。富豪吴府的女儿这一日要择婿。全城的青年男女都齐聚到吴府搭建的塔楼下看热闹、看美男、看美女。
那位吴家大小姐此时已端坐在楼上，垂眼看着塔下的男子，寻找着她中意的那一个。
对面的茶楼上，我、李晋、景明三人捡了个临街的位置坐下，喝着茶听着靡靡之音看热闹。我们本不想喝茶实在是无奈而为之，这一条街是集市，她家择婿，排场大到把一整条街都给堵了。李晋和景明都带上了面纱，平日里自然不必如此，但今日可是“鹊桥会”，为了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不想招蜂引蝶的男人还是会戴上帽子或面纱遮住面孔。
吴家小姐手拿着一把小弓，上面搭好了箭看中了谁就将箭射到谁的身上。这可是需要技术的，万一射个帅哥不中，却点中了一个老汉，搞得要为一个单身糟老头养老送终可不是件划算的事儿。幸好吴家势力不错，若是射到吴小姐看不中的男人大可找个理由推掉。而吴小姐也准备了五支箭，她还可以一次不中再来一次，直至五支箭射完。如此狂轰乱炸密集型的攻击，只怕帅哥脚底抹油也逃不掉成为吴小姐箭下猎物的命运。
不过那吴小姐也不是那么不济的。看塔楼下慕名而来的俊男们兴奋的模样也可知道，吴家不但家世不错，小姐本人也有个倾国倾城胜莫愁的容貌。能做这般美人的夫君，不知要比被哪个老妇人看上了抢回去做小好上多少倍。要引得美人垂青免不得花些本钱，平日里规规矩矩从不出门的腼腆人，今日也抛头露面了。摘了面纱，换上最好的衣服，打扮的或是英俊潇洒，或是温柔清秀，齐齐的聚在她楼下，个个双眼含春水汪汪犯桃花望穿秋水不成功便成仁。一时间美男如云，煞是养眼。
这样的努力有时也会落个赔了夫人又折兵，我们旁边的桌就坐着个老女人，手掌干枯青筋暴露一脸老年斑，眼角正有意朝人群中那些风华正茂的青年身上扫来扫去。不知哪家公子何其不幸，可怜兮兮的中标不成，回到家中又要听闻被这等老女人看中的噩耗。
景明看的眼红脸热，隔着面纱也能看出他小脸粉润，一双笑眼左顾右盼流转着兴奋和羞涩。
随着一阵锣鼓声，择婿开始了。那吴小姐也不急着发箭，只是仔细的瞧着塔楼下的男子们。身边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厮在她耳边私语着，不时指指台下的男子，忽而指向这个，忽而又指向那个，也许是在为吴小姐出着主意。他手指挥到之处皆是一阵阵莫名兴奋的躁动。
“哼，还不是这般模样！”景明嗑着瓜子笑道：“这是在挑家世呢。”他转过脸瞧着我说，“主子，那位吴家女身边的小厮给她说哪家更阔绰些，也好让她多得些陪送。”
“哦，是这样啊。”
说话间哄闹声响起，吴小姐已经拉开了弓，手劲儿一松，箭就向着人群射过去了。箭没有尖，不然就把心上人扎死了，一个沾过白面的小布球绑在箭头上，正打在一个青年身上，白色的印子印在他的蓝色袍子上。青年当下一乐，朝着塔楼上的美人深深作了一个揖，这姻缘就算成了。可这吴小姐又拿起了第二支箭，刚被挑中的男子也不恼，乖乖的和吴家的家丁去一旁登记名字。他守在外围的母亲也乐不可支的上前来，与未来的亲家寒暄几句。其实都是一个城中住着的，有钱人家平日多少有些来往，本来就认识，门当户对大家自然更是开心。
我兴趣缺缺的看李晋为我斟茶，而后又用余光观察茶楼中的人。李晋自始自终都处于警戒状态，喝个茶也不能安稳。船外一阵接一阵的惊呼，景明也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声紧张起来。我有些厌烦的说：“一会儿等这些人散了，我们下去买些东西吧。”
“好的，夫人。”李晋答应着。他更不喜欢这样的场面，若是他愿意，凭他的武功身型容貌气质求亲的人早就踏破门槛了，还用守到如今二十几岁仍未成婚么？他一代剑术大家终归还是心高气傲些的。只单单是看看楼下这辱人的场面也让他心里不自在了，更何况这场合中的男男女女眼中对于财、对于色的欲念也太过明显赤裸，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中了，中了！”景明与众人一同叫着，大家的眼光都投向了窗外。
吴小姐连发四箭，只为射中一人，任那青年百般闪躲，第四箭最终还是射中了他的肩胛。几个家丁上前拉住正要逃开的他，连拉带拽到登记簿处，逼着他说出自己的名字和住处。他死死闭口就是不答，一双如小鹿般明亮的大眼里满是惊恐和羞愤。
“水袖！水袖！”我猛地起身大喊。水袖在人们嘈杂的呼喊调笑声中隐约听到了我的呼唤，他茫然的四下张望。我眼中一片雾气，那不就是水袖吗，是水袖啊，他无助的模样，焦虑的神情，毫无差错正是他。吴家家丁们见他不肯就范，索性将他拉扯进小轿。水袖挣不开束缚，只漫无目的的哀号着：“主子！主子你在哪，救我！”
“水袖！他们不能带走他，他是我的人！”我喊着，茶楼内外的人们都起哄高叫着着，一时声音如海潮一般，我的话淹没在声浪中。
李晋闻言起身，就要下楼抢人，被景明一把拉住，“主子，莫喊叫啊！”
我瞪了他一眼道：“你知道那是谁吗？他叫水袖，是我的人！你没见他不愿意吗？”
“小的看见了，不过这是城里的风俗，他不戴纱有不戴帽的来看择婿会，就是标明他未婚的。被选中了就不能悔亲，否则要吃上官司的。主子，你不能吃官司，不能见官，不能！”他小声的在我耳边急急的说了一大堆话，最后一句话才让我恢复了理智，我不能去见官，不能！
景明的话李晋也听了个真切，他内功深厚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到，自然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推开景明拉在他胳膊上的手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