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笨。”数九毫不吝啬他脑中的词语,尽情鄙视我:“你这急性子,该吃点苦头。”
“那你……”话还未完,却见数九已跳上浮石,立在我对面。
下一瞬,重玉也翩然跳上,正站在中间,挡住我的视线。
“不是说有其他方法吗,你们怎么也跟着我跳上来了。”我真搞不懂他们怎么想的。
数九讥诮道:“若是我不来,你怕是要掉下去了。”
什么啊,我可是堂堂天将,即使是……掉下去了,也能毫发无损。
重玉面色冷淡:“至少我们现在是同伴,我还不会半途把人丢下。”说到最后重玉的脸莫名的冷,寒气四散。我不禁琢磨,我从来没有把人丢下吧。难道他又想到了抛弃他的妻子?
“你们就这么认定我一个人到不了那处空间裂缝吗?”我不敢说我从来没有把他们看做是同伴,只当做竞争对手,和我来抢孽海珠的!
“哼。”一个是一如既往的语气词。
“你可以试试。”一个显然也不信。
我看了看眼前的几千块浮石,挠了挠头。我还真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不过他们既然敢跳上来,想必他们是有备无患的,我只好厚着脸皮问:“呵呵,你们有什么办法?”
数九目视前方,一派淡然,没有回话。我看出他脸上微微的紧张,暗道不妙,他不会是没有任何把握就跳上来了吧。我一直觉得我很冲动,没想到他比我更冲动。
重玉抬眼轻轻一瞥,目光深不可测,左手一翻,便多出了一面菱花镜,镜上幽光流转,周围的雕刻的花边精致绝伦。
“星光镜!”数九讶然失语。
“难怪你敢跳上来,原来早有准备。”我绝不会承认我的语气酸酸的。
重玉面无表情的道:“星光之境,可看出前尘往事,我们可以借此来看那位女子的一生。”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耐烦地道:“还是快动手吧。”
其实我觉得能让那女子如此纠结的无非是一些情感纠葛,爱恨情仇什么的艳俗的事情,当我把这想法说出来的时候数九很不以为然,外加鄙视:“笨蛋就是笨蛋,难道不是才子佳人相约无期痛恨三生?”
“你落伍了。”我挑眉道:“现在这年头,相爱相杀才是正点。”
于是我们就那女子和她命中的男子如何相遇相识进行激烈的争议。数九得意洋洋道:“一定是诗会佳节猜灯谜赏花之类。”
我急忙道:“非也,洗澡偷窥什么的才能为女子后来恨男子埋下伏笔啊。”
“不知羞耻。”数九的脸微微泛红。
我们都没有料到,事实离我们所想有很大的差距。在我和数九争论个没完的时候,重玉已施法完毕,镜面上出现了几千年前的画面。不关是女子的,还有那个狠戾冷酷的男子。
那些曾经的过往,那些逝去的年华,透过古朴的镜呈现给如今的人,画面清晰,如临其境。
彼时孽海潮水清澈,游鱼潜底,飞鸟高翔。
而今已历了沧桑,换了年华。
谁捉弄了时光?谁在记忆深处舞袖?谁织起一张厚重的大网,网住了归人,网住了过客?
谁是谁的归人,谁将归向何方?
谁是谁的过客,谁曾经过谁的心尖上?
镜面上出现的是一个狼狈的男子,身上满是伤痕,一身黑衣破破烂烂,血迹在身后的沙石上蜿蜒。男子看起来摇摇欲坠,支撑着男子身体的是一把血迹斑斑的寒光剑,月光流转在剑刃上,幽蓝幽白的寒光映照着他普通的脸,煞气清晰可辨。
“那是谁?”我问。好冷的一个男子啊,和重玉的冷全然不同,那是一种历经了生死沧桑凝炼出来的冷酷。
“西门域。”重玉道。
“你怎么知道?”我感到很疑惑。
“梦中女子不是说了这个名字么?”鄙视的目光如期降临。
我转头瞪数九:“我一时没想到不行么?”然后我又蓦然醒悟地道:“哎哎哎,你们不觉得镜面显示的那个人好眼熟么?”
“乐知。”旁边两人异口同声道。
“不会梦中女子喜欢的人就是他吧!”我惊悚,“太狗血了!”
“肯定不会是。”数九自信道。
在爆发一场争论之前,重玉说了话:“别说话,想要快点过去就继续看吧。”
我和数九顿时将目光移向镜面。
此时画面上西门域已缓慢地走到了海边,他的脸因失血过多变得愈发苍白,脚步不稳,却让人不敢有丝毫轻视之意,没有人知道他之前走了多久,身后蜿蜒的血迹太长太长,很难想象他还能活着,可他毕竟活下来了。他的脸上没有露出半分痛苦的神情,也许他经历的痛苦太多,以至于已然麻木。
双脚浸着海水时,他终于因体力不支倒下,海浪一波一波地向他袭来,他的身体在海水中起伏,目光却很平静,平静到让人胆颤。他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吸允着咸涩的海水,一点一点很平静地吞入腹中。
突然,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看似瘫软无力的手抬了起来,手中的剑眨眼间已飞了出去,远处海面传来一声闷哼,随即寒光剑飞了回来,不过剑上却多了一个东西。月光下,银色的鳞片泛着冷然的光。
是一条鱼!
“好浓的灵气!”西门域这时说了话,出乎意料的,他的声音并不沙哑,也没有重伤之人的孱弱,而是中气十足,沉沉如钟磬。
接着,他一把抓过鱼,足尖点在海面上,往沙滩上跃去,手中鱼不断地扭动,他脸色不变,只将手握紧了些。
“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手中的鱼竟然说了话。
西门域落在沙滩上,身形微微一晃,有些不稳,嘴角已泛出了一丝血丝,显然刚刚一番动作让他的伤更重了。
“知道。”西门域嘴角勾起一抹笑,可即使是笑也是冷的,“你不就是鲛人一族唯一不受宠的公主听水么?”
“那你还敢抓我!”听水的话又急又气,还带着一点冷硬,显然她的性子并非柔和,和大多鲛人截然不同。
西门域坐在沙滩上,仔细打量手中的鱼,道:“鲛人一族守卫森严,只有你这不受宠的公主才会半夜出来,要知道鲛人的肉可是大补,只要我吃了你,身上的伤便可恢复如初,并对我的修为大有进益。”
“你,你要吃了我?”即使是平素冷漠寡言的她,大大的鱼眼此时也露出吃惊恐惧的神色。
西门域不说话,可脸上的神情分明表达了他的意思。
他就是要吃了她!
“你不能吃我!”听水惊惧道,鱼尾不断摇摆。
“非我族类,我难道不能吃?即使是我族,我也可以将其杀死。”说这话的时候,他眉宇间满是严寒冷酷。
鱼尾摇摆得更厉害了,转眼她安静下来,语气恢复了平时的镇定,“你是半神族的人吧?”
“是又如何?”微眯的眼中闪烁着精光,让人毫不怀疑,如果下一瞬她的话让他不满意,她此生也就到头了。
可听水已然不惧怕:“我听说半神有两族,分别是斩月族和裂空族,两族在前几日开战,裂空族战败,看你的修为和身上的伤痕,我想,你便是裂空族的族长吧。”
“你很聪明。”西门域微微一笑,“我的确是裂空一族的,可我不是族长,而是族中的流放者,西门域!”
听到最后三个字,鱼身一抖,显然她之前听说过这个名字。
“西门域!”听水将曾听说过的对西门域的传言说出来,“残暴狠戾,冷血无情。”
“多谢评价。”西门域双手看似温柔地抚上鱼身,轻声而阴寒地道:“你该让我吃了。”
“等等!”听水急道:“你难道不要成为裂空族的族长,然后统一两族么?”
“哦?”拉长了尾音。
看西门域似乎有兴趣,听水心中一喜:“我可以帮你!”
“你有什么可以帮我的?”他轻视地看着她瘦小的鱼身。
听水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而有力的说出口:“以我的才智足以当你的军师,还有以我鲛人一族之宝,孽海珠。”
西门域沉吟不语,凉凉的月光照着他带着些血迹的普通的脸,看不出神情,良久后,他道:“我听说孽海珠有神奇的力量,可为真?”
“当然。”怕他不相信,听水又道,“我可是鲛人一族的公主,自然知道孽海珠的厉害!”
“那有什么厉害之处?”西门域隐隐有着动心的迹象。
“现在我不好说给你听,到时你便知道。”听水有些担忧地说道。
“无妨,如若真如传说所言,那孽海珠便是我所要的。只是你可是鲛人一族的公主。你真的会把孽海珠拿过来给我么?”他怀疑道。
“你不是知道我在鲛人一族中不受宠么?”清澈的鱼眼直视着他。
“好,我不杀你!”西门域沉吟良久,终于说道。
听水却没有半点喜色:“我得告诉你,鲛人一族一向隐居深海,不插足任何纷争,超然物外,是因为上古时期神君曾经在鲛人的神魂上烙下魂印,今日我助你,来日就是我不在乎你要吃我之仇,也会因受魂印所制,杀了所助之人,无论如何,我必将杀了你!”
“我不在乎!”西门域傲然道,眉间隐隐露出不可一世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