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你确定你真是要辞职吗？”
林雨沫沉默半晌，盯着眼前一脸平静的路远，有点儿不敢置信。
薛晓燕调离后，林雨沫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路远，猜想着他会不会跟薛晓燕一起走。他是薛晓燕的死忠，这种可能性最大，她不得不有所顾虑。
眼下，以路远在合约部的资历和能力，在人员普遍缺乏经验的合约部，俨然已经成为了不可或缺的顶梁柱，再加上他缺乏开拓性、善于服从的天性，其实是部门经理最合适的人选。
林雨沫站在一个胜利者的角度，心态当然很好，如果路远愿意屈居在她之下，她心里倒是没有什么芥蒂，从工作的角度出发，希望他留下来的愿望还更迫切一点。
为了尽早确定路远的心意，方便林雨沫在合约部部门经理的岗位上早做决定，所以，她上任的第一天就找他单独谈话。
林雨沫不想让这次的谈话显得过于剑拔弩张，好像要逼着人家辞职似的，特意设计了一下谈话的气氛，从自己当年刚进二公司说起，好像特意找他唠嗑，说到有回他从老家回来的大红枣真甜，再说到欧阳的离开，两人一番唏嘘之后，最后暗示他，如果他愿意，合约部经理的位置非他莫属。
她清晰地记得当时路远憨厚地一笑，爽快地回答说：“你爱吃那个算什么呀？我们家乡的大红枣是很出名的，以后还给你带就是了！”
“那敢情好了！你再带给我，我可就不客气了！”林雨沫双手一拍，和路远相视一笑，气氛相当的好，她的感觉两人就这件事，已经达成了默契，他是不会走的。
林雨沫放心了，先是找王怀义谈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准备提拔路远当部门经理。
王怀义像听了一个什么笑话，“林子，你确定你没搞错？路远真的答应在你手下当合约部经理？”
“嗯，我觉得我们俩谈得不错呀！他意思也很明确了，没有辞职的打算！再说，薛总去的是机械化公司，经营设备机械租赁什么的，也不是我们的专业，她可以混到退休，可路远还年轻，不可能离开建筑行业的！您说呢？”林雨沫说的很肯定。
“嗯，他要是真的愿意踏实跟着你干，我倒也没意见，这孩子我也了解，是个合适的人选。不过，无论他是否是真心实意，这个任命都得等到明年五一以后再下，你就听我的吧！”
王怀义想了想，做出了一个令林雨沫很不满意的安排。她本来是想趁热打铁，赶紧将路远的任命下达了，这不是彻底稳定了他的心嘛！
虽然不能马上兑现承诺，林雨沫还是有别的办法，她即刻在合约部内部调整用人策略，重用路远，在各种业务会议上数次表扬他，惹得何晶有点不高兴，还闹过一阵小情绪。
路远也很争气，在这段时间也表现得很平和很友好，对林雨沫的工作百分百支持。
她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再到王怀义面前争取，提前任命他当合约部经理，大家就都踏实了。没想到统共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忽然就提出辞职，这让她真的大跌眼镜了。
最关键的，她怎么去跟王怀义解释路远辞职的事儿呀！
林雨沫暗吸口气，平静了下心绪，问：“路远，我俩不是谈好了么？怎么忽然要辞职呢？”
路远淡淡地说：“什么时候谈好了？再说，人员流动是常事，也不算太突然吧。”
林雨沫试探着问：“路远，能谈谈吗？究竟是对我个人不满，还是对公司不满？”
“两个都不是，你也别瞎猜。只是我在二公司快六年了，一直没有什么作为，想换个地方试试看，说不定有个更适合的舞台呢？”
“路远，有句老话说，做生不如做熟。再说，合约部经理的位置真是你的，王总说过了年就任命！”林雨沫舌头打滑，将王怀义说的明年五一，私自提前了四个月。
路远苦笑：“你哪知道呀？三年前，你还没有进公司时，薛总就是这么跟我说的。结果呢？你也都看见了！”
林雨沫沉吟一会儿：“我知道过去我和薛总之间有些事情不太愉快，也影响到了你，不过我确实跟王总汇报过，要提拔你为经理，只是因为这段时间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就耽误下来了。我也说实话，真希望你能留下，我承诺你，再去找王总，争取这个月就给你任命！”
路远有些动容，摇摇头说：“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不过我也实话实说，即使真提拔我当经理，我也不会留下的。”
“为什么？”
路远沉默不语。
在路远的心目中，他宁可不当什么经理，去当一名最底层的预算员，他也绝不肯屈居在林雨沫之下，这不是位置的问题，这是关于男性尊严的问题，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
林雨沫想了想，最后问了一句：“你真的决定了？毫无余地了？”
路远坚定地点点头：“林雨沫，我知道你刚当上总经济师，我辞职对你影响不好，本来我也想至少再干三个月，但是正好有份合适的工作来了，错过了可惜，所以……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说得这么恳切，林雨沫有些汗颜。
林雨沫挽留他主要还是为了自己，自己一上台他就辞职影响不太好，好像她没有容人的雅量。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路远的能力是四名主管里最出色的，一时间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接替他。“路远，你别这么说，你有好的前途，我也替你高兴。对了，你找的是什么工作？”
“也是预算部经理。”
林雨沫叹口气说：“其实……”
路远举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林雨沫知趣地收口，有点黯然。
“林经理，有件事情希望你能通融一下。”
“什么？”
路远吞吞吐吐地说：“新公司要求我十天内报到……”
“哦，”林雨沫合计一下，“十天吗？估计不行哦，时间太紧了。再说，按照公司的规定，身为主管，至少必须提前一个月打辞职报告，才能顺利离职的！”
“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才想求你帮帮我，通融一下，只要你同意，人力那边是不会有问题的。对方是一家大公司，马上有个项目上马，所以说只能等我十天……”路远眼巴巴地看着她，“这个机会很难得，只有你才能帮我这个大忙，你看……。”
林雨沫设身处地思考了一下，心想他打定主意要走，自己又何必为难他，十天时间虽然赶了一点，但是招一个主管应该来得及。再说了，一个大男人站在自己面前，豁出脸面求自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于是，她点点头，伸出一只手，与他握手告别，那意思就是同意了。
路远立刻露出开心的笑容，双手握住她的手说：“谢谢你，林雨沫，你真是太好了！过去的一切，我们一笔勾销，有事给我电话！”
林雨沫心中一暖，自我感觉，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有人情味呀！
王怀义听说路远辞职，皱了眉头，说：“你怎么搞的，上次不还说他愿意留下来吗？下属有这样的动静，都毫无觉察？幸亏我没同意任命他，我就感觉他不可能留下来，否则，这不成了笑话了么？”
林雨沫用路远的原话回了一遍，什么忽然机会来了，什么这个机会很难得。
王怀义说：“哼，机会哪有那么多？说不定他是骗你的。”
林雨沫笃定地摇头：“不会，路远这个人还是挺实在的。”
“你呀，还是太年轻了。算了，赶紧叫人力资源部招人吧。”
“我已经联系过集团人力资源部，他们也已经把备用人才简历发过来了。我看着有几个不错，已经约好明天面试。”
王怀义点点头，也就没有再细问了，在路远的辞职书上签了字。过了一阵子，连着几天没看到路远，问林雨沫：“怎么回事，这个路远怎么就不来了？”
“他交接完毕，已经办妥辞职走了。”
王怀义稀罕地说：“新主管还没有来，他怎么就走了？他跟谁交接的？谁同意他不按正常辞职时间走的？”
林雨沫小声地说：“王总，是我！不过，当时是有原因的，路远的新公司要求他十天内报到，这事儿与他的前途息息相关，我觉得留得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再说，路远人不错，我俩相处也还行，所以我就批准了他提前离开，他是跟我交接的。新主管再过半个月，也就会上任了。”
王怀义生气了，指着林雨沫，大声地说：“林雨沫呀林雨沫，你白长个聪明模样了！人家公司要求他十天内报道，你就放人了？你就没想过，咱们公司的新主管没到位，咱们公司少人呀？这不是他这份儿工作有没有人干的问题，这是个原则问题，林雨沫，谁给你的权力，你怎么可以把别人的利益和其他公司的利益，摆在咱们公司的利益之上？”
林雨沫哑口无言了。
事情的根源在她心里，身为斗争胜利者的她，对路远有种同情，还有一丝内疚，所以她才决定成人之美。
“林雨沫，公司不是讲人情的地方，一切都得按规章制度来，你一定牢记着这点！”王怀义严厉地说，“这回就算了，下回绝对不能再干这种置公司利益而不顾的事情，明白了吗？”
“明白了！”
又过几天，王怀义怒气冲冲地回来，叫了林雨沫进办公室，劈头就问：“你知道路远去了哪里了吗？”
“哪里？当时没细问！”林雨沫被他的气势吓着了，小声问着。心里萌生了一个不好的预感，难道她被路远耍了？
“薛晓燕介绍他去了住总六公司！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倒是好心眼，人家说什么你都相信，你倒是先调查一下，再做决定呀！怎么这么大意，被人家两个联手摆了一道？你冤不冤？”
林雨沫咬着嘴唇，气地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