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开始，随着王怀义又开始在二公司里隔山差五的露面，林雨沫调动的事儿已尘埃落定，五一之后即将去集团上任。众人私下里唏嘘一番，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不是，从表面看，公司风平浪静，一切暂时恢复如常。
这天一大早，王怀义急招林雨沫到他办公室，林雨沫前脚进屋，人还没站稳，他就一脸阴沉地说：“林子，你还记得吧？上次你给我提起的，与童耀明有关的那两家供应商，我找人调查了你说的两家公司，结果出来了，你知道它们是谁的吗？”
“谁的？不会真的是……”林雨沫顿时心跳加快。
这一段突发事件层出不穷，又都是大事件，她早已将这件曾经担心过的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
“哼，公司的法人都是他那个司机的亲戚，这事儿不是明摆着的？他奶奶的，一不小心，就养出了一只白眼狼！”王怀义一想到国贸精装修那个项目竣工，给童耀明个人的兑现破天荒地达到了九十多万元，就恨得牙痒痒的。
“真的是董经理个人的？”林雨沫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心里暗暗庆幸自己当时还是决定汇报这个情况。
王怀义有点坐不住了，腾一下站起来，在桌子前面来回踱步，阴森森地说：“这小子自以为他手脚利落，我抓不到实质性的证据。但他忘记老子在业内多少年了，还闻不出他那股臊味儿？”
“王总，那现在怎么办？是不是……”林雨沫也有点儿沉不住气了，她的右手做了个砍的动作。
在建筑行业，回扣现象基本是游戏规则，反正换一个人也不能杜绝这种现象，但是这种建老鼠仓的行为严重损害公司的利益，是王怀义绝对无法容忍的。他越想越气，眉毛倒立，拍着桌子恶狠狠地说：“怎么办？！哼，这种卑鄙小人，老子非剥了他皮不可。”
林雨沫知道他这会儿在气头上，小心翼翼地问：“那我现在怎么办？还跟这两家公司正常结算，还是找借口解除合同？”
王怀义想了想，说：“暂时还不行。”
“动他们的合同和结算都不行，那直接撤掉董经理就更不行了？”林雨沫不知道王怀义打得什么算盘，有点儿着急了。
王怀义在心里捉摸了几个回合，还是摇头说：“那更不行了，找个理由不难，可项目怎么收场呢？”
林雨沫有点生气了，激动起来：“王总，您不会告诉我，您打算难道就这么放任他下去，直到这项目明年结束？”
王怀义不说话，猛抽烟，良久吐出一口长气：“三峡总部大楼项目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他跟甲方的关系处得非常铁，现在要是换了他，很容易引起甲方不满，不仅一期的结算完了，到时候二期就悬了。现在要是换掉这两家公司，就得惊动他，他要是在甲方面前搞点事情出来，项目很容易出现问题，所以暂时什么都不能动。”
林雨沫激动地说：“王总，这怎么行？这就是吸金的黑洞，知道了还任其发展，这不是助纣为虐吗？总还有别的办法的，能不能不撤他，想个折中一点的办法……”
王怀义举手打断她的话：“可不是投鼠忌器吗嘛，眼下哪里有两全其美的好办法？那两家黑公司他处理得很干净，我们也没有找到确凿证据，真要搬到台面上说，他完全可以撇得干干净净。而且他那个项目部有不少咱们公司的业务骨干，要是动了他，他说不定会带走他们，对公司损害很大呀。”
“那我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照样给这两家结算？”林雨沫觉得心里堵得慌。
王怀义的决定，这不是她的工作风格，这种危害企业、中饱私囊的做法，她一刻也难以容忍，可此刻能做主的，毕竟不是她呀！
王怀义叹口气，说：“照样给他们结算。这事情也是我大意，给了他太多权力，搞得现在想收都收不回来。现在也只能牺牲小利，顾全大局，一切等到三峡总部大楼项目一期结束后再说。”
林雨沫丧气地说：“我明白了。不过，王总，我总觉得，童耀明这人的狼子野心已经暴露无遗，您这样隐忍，没准儿就是姑息养奸呢！”
“我再好好想想。”王怀义显然是有点儿投鼠忌器了，“林子，这事暂时就先这么放一放，你让合约部把全部分包商、分供商的资质全部重审一遍，借这次大普查的机会，凡是有嫌疑的一律淘汰出局。”
“嗯，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处理。”
“等等，涉及童耀明的问题，要请示我以后再进行，一定不要让别人发现。”
“我知道了！”
此后，王怀义果然很老道，装作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对童耀明的态度仍是称兄道弟，一如从前。
林雨沫虚伪的程度那就差远了，她虽然表面装作不知道，但到底心里知道了，对待童耀明的态度没有办法跟原先一样。童耀明再请她吃饭，她倒都答应下来了，只是吃饭的时候只闲聊，绝对不谈工作。
童耀明见每回邀请她，她都爽快地答应下来，也就渐渐放下心来。不过总觉得她的态度说不清楚，，始终有点儿疏离，到底哪儿改变了，令他有些摸不着脉。
这次，童耀明听说林雨沫要去集团当副总经济师，专程从繁忙的工地赶回来向她道喜，嚷嚷着要她请客，又说想念西贝莜面村的羊肉面鱼汤，于是两人就决定去那里吃饭。
落了座，上了菜，童耀明举起杯来说：“林子，你刚进公司那会儿，不敢说咱是慧眼识英雄，但我就知道你是个人物，二公司这个小地方迟早留不住你。”
林雨沫淡淡地说：“童总，您这是讽刺我吧？瞧您说到哪里去了，我倒是想留在二公司呢，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儿？”
童耀明两眼发亮地说：“集团好呀，将来上市，说不定你还有股份呢！你可别犯傻，再说了，王怀义不也没留你嘛！”
林雨沫笑了笑说：“那都是遥远的事情，眼前就是觉得二公司好，虽然是小了点，可是舒心。”
童耀明又说：“我刚才见王总，没来由就被他骂了一顿，看来因为你走，他心情不好呀。”
林雨沫接受集团任命后，王怀义表面没说什么，心里不痛快，这几天脾气特大，逮谁就骂谁。林雨沫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嘴上却说：“王总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阵发性的，时好时坏。”
童耀明叹息说：“这你一走，看着吧，二公司也就要走下坡路了。”
这奉承话说得林雨沫有些反感：“瞧您说的，这凭着二公司有您，怎么也完不了。”
童耀明嘿嘿地笑着，却没再接话。
林雨沫喝着茶水，心里一动，童耀明会不会也走呢？他要是走，指定是带着业务走，要是这样，二公司岂不是要受重创？她想着明天要提醒王怀义一句，无论如何，要防着童耀明。
童耀明问：“林子，你大概什么时候去集团上班？”
“集团人力资源部和我说过了，调动我这个事儿比较突然，允许我五一长假后再去上班。”
童耀明略微算了一下，说：“哦，那也就几个月的事儿了。我这阵子正在赶工程，估计着到年底就完结了。”
童耀明的管理能力，那是不能质疑的，林雨沫由衷地说：“童总，这项目你真做得不错，比预计工期提前了不少。”
童耀明嘿嘿地笑着，说：“那是，总算没令你们领导班子失望就成了！”
说话的空档儿，童耀明接了个电话，挂断后，他叹了一口气说：“三峡总部大楼项目业主代表范经理打来的，说是他老婆和小姨想去香港转转，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林雨沫笑，说：“那就是说，你又有机会做三陪、四陪了？”
童耀明连连摇头，说：“NND，生气，真生气，你说做三陪也就算了，每回还只是去香港，现在我听到香港两字就烦躁！上回，带国电项目的业主去，他带着小情人乐呵呵的，我呢，跟在后面拎包买单，跟个马仔一样。他那个小情人胃口大，看中LV两个新款，5万多，我刷的卡，开了票回来，王总还怀疑我私吞了。”
林雨沫不说话，只是笑。
童耀明往林雨沫这边凑了凑，略微压低声音说：“我得说，王总这人小气了点，现在的业主胃口都大，他给的交际费就这么点，还疑神疑鬼，怎么做大事？”
林雨沫说：“业主的胃口大，还都不是你们培养出来的？”
童耀明说：“你以为我想呀？市场就是这样子，就说这回吧，我要是回了范经理，他立马会给其他建筑公司打电话，咱们三峡总部大楼项目的二期也就跑了。”
林雨沫赶紧问：“二期没问题吧？”
童耀明挥挥手豪迈地说：“没问题，跑不了。”
林雨沫说：“那就行了。”
童耀明说：“希望范经理的老婆跟小姨子胃口不要太大，否则王总又得疑神疑鬼了，上回盯着我老婆的LV包半天。对了，这回要不要给你带占东西？SKⅡ呀，香水呀。”
林雨沫说：“不用，我用不惯那些牌子。”
童耀明的手机又响了，这回电话特短，他“嗯”一声就挂断了。“林雨沫，我去趟洗手间，你先吃。”
“好！”林雨沫笑着说，“去吧，去吧，这事儿可不能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