萋萋娘醒转时,看到女儿趴在一旁,睡得口水都流到了地上。女儿没有事,她首先想到。脸上同时也露出笑容,这一笑,萋萋娘便发现自己还好好活着。她以为这一切是在做梦。只有在梦里,她才能做到死了又复活
此时,她趴在一张床榻上,头顶既没有蚊帐,也没有片瓦。这里的光线还很暗淡,如不是她突然醒转,视力正常,或者一时都看不见。那这是什么地方?她又是怎样活转过来?
背上的箭,已经不在了——又是谁,帮自己拔掉?
萧望抱着一堆柴禾进来。洞里面的光线马上更加暗淡。由于外面光线比里面的强,他微眯了眯眼,并没有发现萋萋娘已然醒转。
“萧望?”
直到萋萋娘难以置信地发出疑问,萧望才注意到她醒了。不但人已醒来,而且看样子应恢复不少,已能勉强撑着跪坐起身。他赶紧扔下柴禾奔过去,一把按住萋萋娘的肩膀:“当心!”
从她背后拔箭的凶险,只有他自己清楚。当时,萋萋娘昏迷着,即使拔箭瞬间痛得哼出声音,也依然没有醒转。而刘萋萋,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母亲凶险时的情形,拂了她的睡穴。
萧望把刀放到火上烧,往刀上面洒酒,割开箭伤四周的衣裳,一手按在萋萋娘的后背上,拧起眉头,一手把箭拔出。箭带出来的血喷了他一脸,但他完全顾不上,立刻把准备好的止血草药,敷到伤口上,绕着萋萋娘的身子,把布带系好。
拔箭、止血,做完这一切,萋萋娘仍旧昏迷不醒。
萧望跑出去打来清水,为她拭去额头上、脖颈上的汗水。男女授受不亲,危急时刻破衣拔箭,他可以全不顾。
可是,当箭拔出后,明明看到她汗湿重衫,他却忽然犹豫,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没有勇气为她除掉衣衫。为自己的犹豫感到苦恼,他一气跳到河里。换过一身干爽的白袍子,才注意到外面天色渐渐暗下。
看情形,今夜要在这山洞过夜了。他赶紧到附近搂了一堆干柴禾回来。
回来,就发现萋萋娘醒了。
这一按,不可避免触到了萋萋娘。竟是烫得惊人。萧望莫名心头一紧,皱起眉头:“你发烧了?”他知道为什么她会发烧,就因为自己没有及时为她换下湿透了的衣衫。
萋萋娘的头晕晕沉沉的。她真的没有想到,复活后还能看到萧望。萧望太伤她的心了,她真的觉得心痛。可是,当萧望没有形象地搂着干柴禾钻进洞里,知道自己醒来,马上丢了柴禾走过来,看到自己挣扎着想要下地,就按住自己肩膀不让乱动,还叫她当心,她真的又迷惑了。
萋萋娘低低“嗯”了一声,人又晕了过去。
若不是萧望眼疾手快,她整个人就直直栽到地上。
萧望搂着她,发烫的体温让他突然心慌。平生第一次生出后悔的感觉。
旷野中,从日头朝西直等到日落西山,萧望的属下也没等来萧望的命令,或是他本人。一个属下道:“主子应有什么急事,不会过来了。我看,大家还是分头去寻太子殿下吧。”
太子殿下的安危,才是头等大事。但主子今天不知怎么了,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抛下他们,连句像样的吩咐都没有。这要让公主知道,如何了得?公主已派人来了两次,说再见不到萧望本人,就让他们每人领二十军棍。太子要是无事先回宫或是已被人捷足先登找到了,都于他们不利。
派去查探消息的同伴终于赶了回来。属下都松了一口气,忙问:“怎么样?太子殿下如何了?”他们都没留意到跟着同伴一块过来的,还有个孩子。
“碧云天怎么样了?”
同伴还没回应,孩子已先开口。他的嗓子粗噶粗噶,让人忍不住想起叫喊的公鸭。碧云天是碧王府小世子的名字,像他们这些人,没有资格直呼其名。但这个嗓音粗噶的小孩,却直呼了出来。
同伴神色有些尴尬,咳一声喊道:“还不见过太子殿下?”碰到太子萧逸时,小太子非要装扮成跟他一路的样子,一路低着头,不做声。倒真骗过不少人,其中包括差点撞到太子身上正十万火急找太子的宫人。
众人正要见过太子殿下,小太子已经越过几个人去,“本太子微服私访,不必多礼——碧云天到底怎么样了?”他原来是跟碧王府小世子碧云天一同玩耍的,后来因为一些争执,两边人马就分开了,比赛谁更晚回去。谁输了从此以后就要喊赢的那方做哥哥。
结果,没过两个时辰,小太子便接到贴身宫人慌慌张张的禀报,小世子好像被人暗算了,那些人本是冲着太子殿下来的。当时小太子一听,吓得脸都白了。再不敢逗留,带人火速回宫。
走到一半,小太子突然顿脚。
脑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该不会是碧云天怕输,故意吓自己好骗他先躲回宫,输掉这场比赛?想到这里,小太子宫也不回了,立马带人沿路找来。但发现自己可能被骗,又很生气。一生气,就觉得这样找也太看得起碧云天了。当下,甩开自己的人溜了。
但是,当真的跟萧望属下来到这里,小太子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碧云天,那个才八岁大的小男孩,他是真的遇害了。
听到太子二次发问,萧望的手下都垂下头。
太子感觉周遭情况不对,脸色也就变了,“你说,世子到底怎么了?”
被小太子伸手点中的那个属下,只得硬着头皮跪下,“回禀太子殿下,小世子被人掐住脖颈,因抢救不及时,已然……已然……”
太子闻言,踉跄了好几步。瞪着那个下属,差点儿被自己口水噎到,“是谁,杀了世子?”他粗噶的嗓音都变了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