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刘萋萋进来,那人已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她颤抖着身体,双眼盈盈落下泪来:“萋萋,你是萋萋?”那声音何其嘶哑,何其柔情百转,即便房蜜听了也是心头一抖。
“不错,我是刘萋萋。”刘萋萋不自觉站在原地,一边打量对方一边应道。那人身姿柔弱,面色苍白,眉眼间充满温柔,尤其一对眼睛里含着的情意使人无法挪动脚步;身上衣着并不华丽,却隐约透出与众不同的气势,让人想起夏日出水的莲花,冬日怒放雪中的梅花
刘萋萋不觉看呆
那人早已泪流满面,一旁敦实仆妇则恰到好处地及时将她扶住,一面柔声劝慰:“主子,莫要激动。”
那人掏出手帕拭泪好几番,终究无法阻止热泪盈眶地往下落,索性笑着收起手帕,细细地打量刘萋萋。只见面前少女生得亭亭玉立,纤腰柔软,行动间透着一股干练,完全不似普通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刘萋萋今日着一身月白色粗布麻衣,以一支木簪挽住乌黑头发,唇红齿白,大眼睛里的黑眸犹如枝头熟透的紫葡萄
还在发呆,转瞬之间却已被人拥入怀中,刘萋萋冷不丁打了一个冷颤,只因那怀抱几乎没有多少温度,可不知怎的她却下意识不想离开。她慢慢地闭上双眼,听到耳畔处传来低微的哭泣之声,还有敦厚仆妇劝慰的话:“主子,你们已经相见,以后多的是时日,切不可情绪激动,以免牵动旧疾。”
那人闻言便松开刘萋萋,细细地打量她,发现刘萋萋目光呆愣,一点泪水都没有,心头不由一紧,面上却是带了微笑,拉过刘萋萋的手,道:“孩子,让你受苦了。”伴随着这话,是她脸上滚落下来的泪水。“你是谁?”刘萋萋慢慢从怀里掏出手帕,替她揩拭。与她长得这样像的女子,不是她的母亲还能是谁?她心里已经认下来人,可那一声“娘”却梗在喉头,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刘萋萋被牵起手来,只感觉对方传来的体温凉凉的,她不由反手握紧那只柔软的手,同时,低如蚊蚋的一声“娘”自她嘴里吐出来。
“我们走吧。”司徒流芳看了一眼敦实仆妇,后者便搀扶着她跨出花厅。
被这对母女忽视的房蜜立时大喝一声:“站住!”马上有刘府家丁堵住出口,而司徒流芳所带来的仆人则全部被人制住了,押到跟前来。房蜜眉头一挑,望向司徒流芳的眼神透着刻骨恨意,“萋萋是刘府三小姐,你不能把她带走。”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用力
刘萋萋下意识紧紧握住司徒流芳的手,目光戒备地盯向房蜜,“你凭什么不让我和母亲离开?”
房蜜只是冷笑,司徒流芳却已扶着敦实仆妇返回花厅,“萋萋,娘留下来陪你可好?”她温和地征询道
没想到司徒流芳竟然这么快就坚持不住了,刘萋萋满心失望,望向她的眼神便带了些心灰意懒
有的人即使突然拥有高位,本性也依旧不会改变。就像眼前的人,从前落魄到被她欺凌、故意丢弃,而现在这般高调地登门而来,难道就能改变柔弱的性子吗?房蜜再次冷笑,命人把那几个仆人押下去看好,走到司徒流芳与刘萋萋的面前,“算你识趣,不然我也只好请动家法。”
刘萋萋却是不怕,目光直直瞪向对方。房蜜置之不理,吩咐下去:“把茅厕旁边的屋子腾出来,让芳姨娘母女先住着,”她冷冷扫视一眼司徒流芳,“刘府地方小,你又是突然回来,只好委屈你们母女了。”
茅厕旁边的屋子平时都是用来养鸡鸭的,现在却腾出来给她们住。刘萋萋目光一冷,正要说什么时,却觉手里一凉,转头却见司徒流芳在朝她微微摇头。转眼之间,花厅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司徒流芳母女和敦实仆妇
刘萋萋气愤愤地瞪着司徒流芳看,“她就是个坏心肠的人,你为何要让着她?你带不走我,我理解,你大可以先丢下我一个一走了之,这样也不会让房蜜的阴谋得逞!”她心里很明白,自己的娘亲是刘洋平的妾,一旦被人认出来,只能屈居当家主母之下
司徒流芳明显神情一怔,抓住刘萋萋的手紧了紧,面上含着温暖笑意,“萋萋,这些又有什么要紧,只要让我陪着你,看着你,也就足够了。”
一旁敦实仆妇说道:“三小姐你是不知,为了这次出行,你娘不知准备了多长时间。主子,该歇着了。”她看向司徒流芳,分明一派关切,语气却严肃认真。
刘萋萋立刻抓紧司徒流芳的手,“你哪里不舒服了吗?”她单膝跪下来,想要仔细看看已经多年不见的生母。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坐在椅子上的司徒流芳只是轻轻咳着,说道:“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敦实仆妇在一旁看得叹气,就听刘萋萋焦急的道:“什么没事?你的脸色白得就像一张纸,嘴唇也没有血色。你要是不舒服,为什么不好好待着?既然知道我在这里,等养好了病再来看我,我也不会生气的!”
司徒流芳被她说得又要落下泪来,还是敦实仆妇提醒:“好了好了,三小姐千万别再让主子激动,不然牵动旧疾可不得了,奴婢也担当不起。”说着已经把准备好的药丸托到司徒流芳嘴边,另一手已经端过来一杯温水,“主子,吃药吧!”
这一系列动作在刘萋萋看来是多么娴熟,可见母亲生病已有很长时间,而自己却只顾自己,她一时内疚地低下头去。引得吃过药的司徒流芳伸手抚摸她的头发,说:“傻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别太担心了好不好?”
刘萋萋点点头,擦了擦鼻翼,抬起头来看向司徒流芳:“娘,趁现在爹爹还没回来,你们先走吧!”
司徒流芳朝外面望了一眼,缓缓说道:“我这次回来,便是要带你一同离去。这些年来,他们待你不好,我都已经知道了。”她声音低柔,已经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不知怎的,刘萋萋感觉酸涩冲上心口,“娘,你还是快走吧!”司徒流芳说得轻松,可就像房蜜所说,自己是刘府三小姐,想要离开没有那么容易。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刘洋平那里不肯放司徒流芳走。一旦留下来,母女俩只有被房蜜欺负的份,还谈什么互相依存、彼此照顾?
鸣凤院。房蜜一连摔碎三只茶杯,心头的怒气才算下去。刘惠莲见母亲坐下,才敢上前,“母亲,您又何必忧心?反正那是爹爹的妾室,无论她现在如何风光,那也越不到您的前头去。还有那个刘萋萋,不过是个庶女嘛,我们该如何拿捏就如何拿捏,爹爹那里是最讲规矩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事,爹爹也不会怪罪什么。”
刘惠香也说道:“是啊母亲,芳姨娘毕竟只是个妾。就算我们当着芳姨娘的面把刘萋萋给卖了,她又能说什么?还不是眼睁睁看着吗?”
这些话,原本是房蜜常常用于教育刘惠莲、刘惠香两姐妹,此时却反过来被女儿说了出来。房蜜的怒火消退下去,看向刘惠莲和刘惠香,道:“嗯,你们说的有道理,我刚才冲动了。”
这时丫环进来禀报说:“夫人,三小姐正和芳姨娘在收拾东西。”
房蜜心头一动,吩咐人把刘萋萋送到柴房关起来。而那些人赶到现场时,哪里还有什么母女俩一起收拾东西的画面?有的只是刘萋萋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站在那里玩石子。
“那个贱人呢?”刘惠莲带着一群来势汹汹的人。她越众而出,目光灼灼地盯向刘萋萋
刘萋萋淡淡地瞟一眼刘惠莲,懒懒散散回答:“贱人吗?我也是刚刚才见到,不就在眼前了吗?”
刘惠莲一时没有反应,旁边的仆妇已怒声提醒道:“大小姐,三小姐这是在骂您呢!”刘惠莲登时勃然大怒,“刘萋萋,你敢骂我!”刘萋萋却不看她,目光中带着散漫,“天啊,居然还会有人自己找骂。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了。”
刘惠莲气得冲过去扇了刘萋萋狠狠一个耳光。刘萋萋没有提防,一下子半边脸颊肿起来,上面留了五道清晰的指印。她也不捂脸,也没有流泪,只是斜眼看向刘惠莲,嘴边还噙着冷冷笑意,反而令刘惠莲觉得心头发寒,忍不住倒退了半步。
这时,跟着刘惠莲来的刘惠香问道:“刘萋萋,你把芳姨娘藏哪去了?趁爹爹没回来,你还是老老实实告诉我们的好,不然就要家法伺候了!”
刘萋萋似笑非笑望过去,“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想要诬陷栽赃我吗?这么老套的把戏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吧!”无论她怎么说,她的娘亲就是不肯放下她一个人先走,没有办法,她只好拿出王当的迷药,弹了一点让司徒流芳吸入。司徒流芳昏迷,敦实仆妇面色一变,刘萋萋已经轻声说道:“我娘没事,等一会儿趁乱请你把她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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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语:我终于写到萋萋娘回来了,然后,想知道她怎么死而复生吗?继续看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