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就不想再继续理会刘锐权。
刘锐权却不想就此放过刘萋萋,“萋萋,萋萋!我知道你是心地善良的好妹妹,你嘴上说得这么凶,其实心里一定也在替哥哥担忧对不对?三妹妹,你是不知道那些人、那些人手段何其凶残,他们已经剁了外公三根手指头,就因为外公说他不知道三妹妹你去了哪里。我、我也是怕了他们,所以才答应跟那些人合作的,由他们提供了线索,才找到了三妹妹……”
原来参与这件事的,还有所谓的外公啊!
想到被丢在乌镇刘府老宅的司白岩,刘萋萋有点后悔自己不够心狠。
刘萋萋转身,听到红药一脚把刘锐权踢飞的动静,却一点都不想再理会。连丰盈爬不起来,她也懒得理会这人。红药处理完两人,跟着她来到药房,“乖师侄,连丰盈你打算如何处置?真的让他自尽,你来给他报家仇?还有刘锐权,你打算扔他在医馆不了了之?”
刘萋萋没有看红药,专心地炮制一种药。刘锐权杀了小七后,她忽然走开,就是为了研制这副药。直到红药不厌其烦问了她好几遍,刘萋萋才像回了魂,她低声说道:“连丰盈不能就这样死了,我要让他自己去报家仇。这副药,就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制,再等一个时辰,就可以给他服下。到时候,他会进入假死状态……”
红药凑近去嗅了嗅那药的味道。原来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他不由眯了眯眼,看向认真制药的刘萋萋。比起几个月前刚从宫中出来,她现在的气色已经有了大的好转,不仅可以见到红润的脸色,就连暴露出来的这一双手,大多数的黑斑已经消失,唯有比较严重部分还残留有偏黑的痕迹。
“刘锐权你准备怎么处理?”红药不动声色盗走一点药,分量大概可以做一颗药丸。
刘萋萋面无表情,“那药毒不死人,但会痒好几天。”
知道她知道自己偷药,红药一点也不脸红,索性放在掌心上,“你准备痒他几天?”
刘萋萋道:“娘亲应该在来的路上,等她来了,我会让他知道杀死小七要付出什么代价。”红药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摸摸鼻子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娘会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赖着不走,但你应该认识我娘。”刘萋萋把手擦洗干净,“要是不想手痒,拿卿桑茶浸泡一刻钟。”红药见她不似开玩笑,听话地照做,一面泡卿桑茶,一面有些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认识你娘亲?”
“在皇宫里,你没有立刻杀我。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一抹迟疑。那时候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迟疑,我本来以为你是在犹豫,要不要留下我这个药人。因为在医者眼里,没有什么比药更重要。”刘萋萋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又细心地开始在脸上涂抹乌黑发青的药膏。这种泛青的药膏极尽了她这几个月来的心血,专门用于消抹皮肤上发黑的部分。
红药明显一怔,他还以为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够好,“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慧眼。”
刘萋萋不以为然,“当一个人吃的苦足够多,遇到的挫折足够重,她想要继续活下去的时候,自然会付出与别人不一样的努力。我当时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杀死那几个道士,却独独留下当今皇后,把我也留下。再后来,我与碧云天分开,独自上路的时候,你本来可以轻松脱身而去,却选择跟着我。”
红药浅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你那时候应该在将计就计,想看看我到底想干什么了。”
“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聪明。只是单纯的认为,既然在皇宫的时候你不杀我,为什么要等到我一个人时再动手?所以,我直觉你不会杀我。但是却怀疑你是因为我师父留给我的遗物,才靠近我。”
“那我的确是你的师叔嘛!”红药摸摸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刘萋萋没有接他的话,“再然后,我发现你虽然对我研制出来的药很感兴趣,却从来不会有像连丰盈看着那些药两眼冒绿光的表情,那时候,我就知道你跟着我,目的一定不单纯。所以,我才开始大胆猜测,你是不是我娘认识的人?”
红药笑得有点尴尬,“其实,我跟连丰盈本质上没有多大区别。”他在宫里替皇后炼药,可是祸害了不知多少无辜婴孩。这事若是让她知道了……不知道为何,红药的心里一瞬间产生了一股愧疚,看上去年轻的脸上也生出了只有五十多岁才会有的沧桑感
刘萋萋好像没有察觉到他的心理变化,继续涂抹脸,“所以,我知道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你秘密地报给了千里之外的娘亲。”
她如此淡然,如此冷静,仿佛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红药只有喟叹,“你比你娘亲,更有韧性;你也比你娘亲,更有杀伐果断的魄力。”
她杀伐果断?还魄力?刘萋萋知道红药只是一时感慨,根本没有把这话当一回事。“刘锐权我打算先把他晾在一边,他不是说有人逼他做事么?他现在一事无成,那些人一定会等不住,自己找上门来,或是有所行动。到那时,我们再理会不迟。”
果然没过几天,医馆大门打开时,司白岩已经站在了门外,左手上残留着两根手指头。“你怎么会来这里?”刘萋萋语气不善。司白岩愣了一下之后,随即放声大哭,并坐在医馆门前,不管不顾地嚎叫,说刘萋萋风光以后就不认他这个外祖父了,还大骂刘萋萋不孝。
红药跟在后面出来,看到司白岩的所作所为,不由眉头轻皱,他有点不明白站在门口抱着双臂不吭声的刘萋萋。几天前她还说得头头是道,也分明表明了会做好迎接这些人的准备。
当司白岩嚎叫同时抬眼观察四周没有什么人时,声音低了,次数少了,骂人的力道也弱了。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唱喏,太阳渐渐升高,医馆门前行人渐多。司白岩扭脸看到赶牛车的一队人过去,这才恍然明白怎么刘萋萋一直对自己不理会,原来他的做戏根本就没有观众。
看到了司白岩脸上变色,刘萋萋觉着好笑。她拾级而下,弯下身对司白岩低声道:“老头子,现在人已经够多,你可以放开嗓子继续。”她一副你尽管自由发挥,我不会妨碍到你的模样,令司白岩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自从上了年纪,他讨生活就更加艰难,很多时候就靠个坑蒙拐骗和倚老卖老混日子。许多人是知道他手法的,可是这一次,却让他感觉被一个他向来没放在眼里心上的小小女子,且还是他名义上的外孙女看得透透的,司白岩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于是放开嗓门嚎得更加入戏。
刘萋萋说完,倒退一步,重新站回医馆门前最高之处
不多时就有一干人围拢过来。
“我的外孙啊,他发迹了就不要我这个糟老头子了,我真是命苦哟!”司白岩一看有人围过来,嗓子就像添了蜂蜜,腻得刘萋萋都想把两只耳朵捂住。但她却只是微微后退一小步,并没有退回,也没有把医馆的大门合上。红药一看她似乎要等什么,也就沉默着站在旁边,等着看戏。
围观的群众已经有人看不过眼,站出来,却满脸疑问。也不怪他,只因为一身男装的刘萋萋实在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没有半点不对劲的样子,“老伯,他真是你外孙?”通常被长辈训斥不孝的人,都会或多或少露出愧疚、难堪的表情。可是刘萋萋的脸上什么也没有。
司白岩显然十分不满意这个自己找上门来跟他搭戏的中年人,“当然是!不让我进门不算,她还放狗出来咬我,你们瞧瞧,这、这、这,就是被他家大狗咬伤的!”说着,司白岩开始展示自己身上各处被狗咬伤、咬烂的地方。
为了对付她,真是不惜任何代价了。刘萋萋皱眉,压低声音道:“哼,司白岩果然让狗给咬了,那些人到底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呢?”红药摸了下鼻子,也压低声音道:“应该就是上次司白岩提到的藏宝图了。”
还藏宝图啊,刘萋萋恍然地点点头。这事她一直没有太当一回事,如果不是红药提起来,她几乎忘记。谁让她每天几乎都把时间花在了炼药、试药?可是,有的人就是不死心,死死惦记着
围观的人群在察看了司白岩身上并不是作假的伤处后,大多数人就把愤怒的目光集中投向了站在医馆门前最高处台阶的刘萋萋身上。有人还愤愤不平地号召大家,要是刘萋萋再不把老人好好地请进去,善待老人,孝敬老人,他们就把这医馆给砸了,还要告到县衙里去
司白岩看到周围一片呼声全是站他这边的,心里得意,眼神就带了挑衅瞧向刘萋萋,面上却哎呀诶哟地连声叹气,仍旧千篇一律地弹着外孙不孝的曲调。
闹了这半天,大家见刘萋萋也没个正常反应,怒火就更见涨了。有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烂菜叶、臭鸡蛋,准备派上用场。刘萋萋眼珠子一扫,发现了人群中这精彩的一幕,眉眼微微带笑,却是瞬间即逝。她做出一副知错愿改的姿态来,亲自过去要扶起司白岩,实际上却一低头无形中拔高了司白岩的身形。那烂菜叶、臭鸡蛋毫无意外地打在了司白岩的后背,替她完全遮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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