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一条死狗,三妹妹何至于生气成这个样子?你要是喜欢狗,哥哥回头给你捉几只来,保管你日日都有狗头汤喝,”他目光闪烁,上下扫视刘萋萋,以减轻无形中刘萋萋带来的巨大压力和……杀气,“看看你瘦成这副模样,唉,哥哥真是后悔没能早点找到你,要是早点找到妹妹,三妹妹一定被哥哥我养得白白胖胖,人见人爱,想重新找个好人家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难了!唉!”
“你怎么杀的小七?”刘萋萋寒着一张脸,连红药都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刘锐权不自觉皱了皱鼻子,声音终于没有了刚才的自然,“三妹妹,不就是一条狗吗,至于跟哥哥闹脾气么?”
自从刘府依靠的大树随着太子南王相争大局落定而倒下后,他在刘府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难过,每天除了要小心翼翼迎合嫡母的心意外,连额外的月钱、赏钱以及平时偷偷积攒下来的银子,统统都被嫡母名正言顺地“替他攒起来娶媳妇”,给没收了
身无分文的刘锐权,从家里偷了些值钱货,转悠进了平时常去的地下赌场,不到一刻钟,就输得只剩下一条遮羞裤。“没钱?没钱你赌什么赌?”赌场的人把他揍了一顿,看在他老子还在清州知府任上,才没有要了他小命。但刘锐权还是吃了不少苦头,跟着乞丐混了一段日子,别的没有学会,打狗、杀狗、烤狗肉倒是学了个精。
“一条狗?”的确是一条狗。可却是一条对她忠心耿耿、永远不知道什么是背叛的狗
让人窒息的气氛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反正红药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也会跟着疯掉。他略微靠近刘萋萋,低声问道:“乖师侄,要不要师叔帮你解决?”看刘萋萋黑沉的脸色,他是信了刘锐权是刘萋萋一母同胞哥哥的说法,只不过呢,像这样做人兄长的,实在令人不喜
血红的眼睛闪过一抹绿幽幽的光。刘萋萋的眼珠子动了动,她动静不大,却让对面比她高了足有一个头的刘锐权胆颤。她忽然转身,脚步一如平常稳定,朝西侧堆放杂物的地方行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将关注的目光投向那道瘦削的背影
没有了刘萋萋,红药觉得压抑的气氛一扫而光,一双魅惑的眼眸流转出脉脉如水的光芒
“你与我那乖师侄是兄妹关系?”
如果放到以往,红药的一抬眸一低头,准能令成日流连烟花柳巷的刘锐权心头砰砰跳动,可眼下,他实在提不起太多兴致,垂头丧气。刘萋萋忽然收回注视他的眼神转身走掉以后,他才突然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整个人也猛地震醒。
“不错。”听见红药的问话,刘锐权也没多想,有些懒洋洋地应道
红药手一挥,一直没有怎么声响的连丰盈便“喀”一声倒下地。很快,鲜血从连丰盈膝盖齐膝处喷溅而出,刘锐权因为离他站得近,又加上反应不及时,脸上和手上都被溅到些许血花。
刘锐权吓白了脸,一对眼珠停在眶中,木愣愣瞪着红药。
红药缓缓收起手中的利刃,举起在阳光下,掏出丝帕抹走上头的血迹。他动作优雅,神态安详,仿佛刚才的嗜血之举从未发生,也与他毫不相干。
连丰盈痛得直不起身,歪着身子倒在地上。幸好他行医多年,随身带有止血、跌打的药物,当下也无需求人,从自己怀中摸索片刻,自己给自己止血疗伤。同时,一抹含恨和不解的目光时不时瞥向一身嫣红的红药。红药看不上刘锐权,大可对此人开刀,何必牵累他这个无辜?
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红药的声音传了起来,“连丰盈,你觉得你很无辜?”
连丰盈愤怒瞪他,却惧怕他神出鬼没的手段而没有吱声。红药轻笑,让连丰盈和刘锐权俱都头皮发麻,“我且问你,从乖师侄出门一直到刚才,这么长的时间里,你不在医馆呆着,一个人去了哪里?”
“那是我个人行为,与人无关,更加没有必要向你报备。”连丰盈心中已经发虚,却嘴硬道。
红药微笑,眸色艳媚,却让连丰盈和刘锐权触目惊心,不敢与他目光对视。红药道:“乖师侄的爱犬死了,你以为我那乖师侄不知道是你从中做了帮凶么?”话音落下,连丰盈便觉眼前一花,一道红影晃了一下,他感觉自己身上被人摸了一下后,再睁眼细瞧的时候,对面红药的手中不知怎么的竟多了一条手帕。
手帕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看到手帕到了红药手中,“还给我!”连丰盈奋不顾身扑去抢。红药岂能让他得逞?轻轻一旋身,回头时,连丰盈整个人犹如烂泥瘫倒,再抬起头来怒瞪红药,他的额头上明显起了个大包。
红药随意翻着手帕,“刘锐权过来的时候,你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我们,而是从正门出去后,悄悄潜了回来,目的就是想得到这个东西,我说的对不对?”
连丰盈脸如死灰,最终认栽地叹息道:“天要亡我连家,我技不如人,能怪谁!”
“如果你不这么做,小七就不会惨死,乖师侄也不会坐视不管你家的事。可惜啊可惜。”红药随手轻轻一甩,那手帕便飘飞出去。
连丰盈脑子一时无法转过来,“你说什么?萋萋她知道我家的事?”他脸上写着震惊。
红药冷笑,像在看一只随时可以被他碾死的蚂蚁,“不然呢?你以为我们会让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来医馆做事?你真以为我的乖师侄脑子坏了,还是心太软?你以为你一番求爷爷告奶奶的哭诉,真的打动了我那乖师侄的心?哼,简直不知所谓。”
连丰盈额头大滴大滴的汗顺着两边脸颊滑落,他细细回想着前因后果。果然,他一直把刘萋萋低看了,以为自己蒙骗住了对方,却没有想到刘萋萋在不动声色间就调查了自己的来历。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连丰盈闻声扭头看过去。
刘萋萋一脸平静地站在他们身后,看到连丰盈扭头看过来,她叹气道:“连丰盈,我本来以为一个人可以坏,却没有想到会坏到如此地步。你间接害死了小七,一命抵一命,你们连家的心愿我来尽力而为,你有没有意见?”
“你……”连丰盈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我祖父的冤案,你真的会替我尽力?”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择手段、费尽心机想要入宫,直到此时他才有了一丝愧疚、恐慌。这种恐慌和愧疚袭扰着他内心,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纠结。
刘萋萋冷漠地低头看他,“你现在还有得选择吗?”
连丰盈迟疑了一下,随即慢慢摇头,“刘萋萋,应该一命抵一命的人,是刘锐权,而不应该是我,你心里一直都很清楚。”他这么一说,旁边的刘锐权就不止是脸色惨白了,就连脚步也踉跄,他颤着声音辩解道:“姓连的,你自己害死了三妹妹的爱犬,休得胡乱攀咬别人,连累无辜!”
连丰盈冷笑,森冷的目光看向刘锐权,“哼,别以为刘萋萋是你亲妹妹,你就会没事。”
刘锐权正不知他此话何意,就听连丰盈对刘萋萋道:“刘萋萋,杀死小七的人是刘锐权,你不便亲自动手杀他,但我却可以帮你除掉这个祸害。你意下如何?”
“姓连的,你不得好死!”刘锐权心慌了,想起之前调查连丰盈时,知道连丰盈的厉害手段,不由心头发寒,只得色厉内荏的吼道。
刘萋萋笑了起来。这么一笑,她冷漠瘦削的脸上变得生动了几分。
“连丰盈,就为了个破手帕,你不但出卖了自己的人格,还想着将别人也拖入水。你果然好心计。”
连丰盈正不明白她话中所指,就见刘萋萋走过去捡起被红药扔掉的那张手帕,在手里摇了摇后,道:“这手帕虽然是旧的,可却什么都没有。连丰盈,你上当了还在那边自以为是,你还想利用自己的死亡跟我套取什么秘密呢?”
连丰盈一脸茫然的样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刘萋萋转头看向刘锐权,刘锐权连忙摇手,露出讨好的笑容。刘萋萋冷冷的道:“刘锐权,我女扮男装、隐姓埋名在这里开医馆,你却轻而易举找到这里来,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指使你吗?”
“噗通!”刘萋萋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说了一句话,刘锐权就朝她跪下了,且是毫不犹豫,动作迅速,足以让她瞠目结舌。但她,只是微微露出惊讶,脸上依旧淡漠。
跪下来的刘锐权哭诉道:“三妹妹,我的好妹妹,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哥哥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如果我不听他们的话,他们就会杀了我,三妹妹,看在芳姨娘的面上,你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救我啊!三妹妹!”
一旁的红药皱了皱眉。刘萋萋若是晚来点,他已经解决了连丰盈和刘锐权,真不知道这俩人是命大还是幸运了
刘萋萋问道:“他们是谁?”
“他们……”刘锐权忽然沉默了一下,“三妹妹,总之你无论如何都要救救哥哥!他们是疯子,一群不要命的疯子……”
刘萋萋看着他扑过来想要抓住自己裙摆的动作,后退了好几步。她微微喘着气,“你既然要替那些人保守秘密,就不要再来求我。”想起娘亲,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个混蛋哥哥,不由心头又酸又闷又苦又痛,如果不是她的亲生哥哥……但那是不可能的,“我刚才说过,谁杀了小七,就要谁抵命。连丰盈是杀死小七的帮凶,他已经答应偿命。你既然是芳姨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不会亲自动手要你偿命。只是,你也同样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