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挤入人群,发现刘萋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跪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跟前,哭得肝肠寸断。而刘萋萋则望着这对兄妹直发呆,连荷包被小偷顺带偷走了也一无所知。幸好,红药赶得及时,依样葫芦地把荷包转到自己手里且让那小偷自以为得逞地笑着偷偷溜走。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刘萋萋会对这种江湖骗术感兴趣到发了呆。“哥哥……呜呜,哥哥,妹妹早就已经原谅你了!”做妹妹的似乎架不住人群的撺掇、怂恿“原谅”了做哥哥的,于是兄妹团聚引来围观者一片唏嘘感叹声。
两人一前一后回芳草堂。连丰盈忽然从拐角闪出来,吓了红药一跳,刘萋萋则一脸淡定,她站住脚,眼神看向连丰盈。如果不是发生什么意外,连丰盈不会这么鬼祟。
果然,连丰盈一看她的眼神,立马竹筒倒豆子道:“萋萋,医馆门口来了个人,自称是你亲哥。我觉着他不对劲,就说我们这里没有叫刘萋萋的。他不信,赖在门口很久,估计现在还没走。萋萋,你看怎么办?”
刘萋萋眼神有点呆滞,她慢慢问道:“他有没有说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红药和连丰盈见觉察出来她的不对劲,两人不由地对望了一眼。连丰盈道:“他说他叫刘锐权,亲生娘亲是刘洋平的妾室芳姨娘,还说自从时局稳定以后,他就被家里赶了出来,如今无依无靠,知道自己有个亲妹妹后,立马跋山涉水寻找妹妹。他还说,眼看要潦倒当乞丐的时候,幸好有个好心人给他指路,他才找到我们医馆。”
“你没放小七赶他走吗?”刘萋萋闭了闭眼
小七是她半路上捡的流浪狗,养了几个月后,膘肥肉厚,正是乞丐们见到就忍不住口水直流的样子。小七平时不会乱吠乱叫乱咬人,只有萋萋或是连丰盈命令,它才会动嘴。
连丰盈挠挠头,轻声说:“我觉得他是你亲哥,你应该不会……”
“他不是。连丰盈,倘若还有下次,你直接消失吧。”刘萋萋冷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步子已经动了起来
红药看热闹似的瞥一眼连丰盈,抬起手指点了点他额头,晃着脑袋紧跟刘萋萋而去
芳草堂门前空无一人,小七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嗅着她的味道飞奔而出。刘萋萋不由拧起眉头,直觉正从里头扑鼻而出的肉香味不对劲。她加快了步伐,却只比普通小脚女子快了那么一点。红药在后面跟上,伸手一捞,盈盈一握的腰就被揽到,红药展开轻功,“你身体被毒掏空,走路小心点儿。”
红药话音落下时,两个人就降落到了院中竹林底下。
刘锐权正蹲在另外一旁。他的面前已经架起一只膘肥肉厚的狗,底下火舌放肆地舔舐着已经被扒了皮毛的狗。听到脚步声后刘锐权抬头,脸上的笑容在见到刘萋萋与红药时,不由加深了
刘萋萋黑沉着脸,双手因为克制愤怒而握成了拳头,又被特意留下的拇指指甲掐到皮肉生疼。然而,她却一无所觉般,目光森冷地盯着被烤在火上的狗。她一眼认出,那是小七。
“咳咳。”红药也看出了端倪,瞟了一眼刘锐权。后者在见到他和刘萋萋时,人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热情亲热地想要扑过来与刘萋萋兄妹相认。但他岂能让人随便占了刘萋萋的便宜?稍微挥挥衣袖,便将自己和刘萋萋捎带退后了一点。同时眸中迸射出危险的光芒。
刘锐权完全没有留意到红药眼中一闪而过的厉光,“三妹妹,你回来了?肚子饿了吧?我看你们家也没有一个下人,所以我干脆亲自动手,你看,我亲自动手专门为你烤了狗肉,还没有熟透,你等一会儿,很快就能吃了!”
他的意图何其明显,我来投奔三妹妹可不是只吃白食,我是有干活的。红药忍不住又呛咳了一下
“连丰盈,你什么时候把人放进来的?”听到后边气息不稳追进来的连丰盈,刘萋萋声音冷冰冰,带着前所未有的低沉。
连丰盈在看到那只被烤在火上的死狗后,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现在又听到极少动怒的刘萋萋如此说话,哪里还有不知道后果前所未有的严重的?他垂头丧气地回答道:“就在你刚出门后不久的时候。”
刘锐权先看一眼语气不善的刘萋萋,再看一眼一副做错事不敢抬头看刘萋萋的连丰盈,又看一眼妖艳的红药,心里有无数滋味混合,随后,他走到刘萋萋跟前,个头足足比刘萋萋高了一个,颇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三妹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连公子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岂是你这个女子能责难的?再说,你曾经做过邹府的妾室,又在刘府大庭广众之下做过那种丢人的事,我这个做兄长的也是为你好,才会跟你提这些,如果换成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哼,”他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红药
红药似笑非笑。连连丰盈都打听到了,可见是有备而来啊。
刘锐权看到红药没有理会自己,而连丰盈在听了自己的话后竟然也不搭理或者有感谢自己的意思,心里顿时就恼了起来。他一下子蹦到了连丰盈面前。由于连丰盈是低着头的,便显得同样身高的他有了居高临下的气势,“姓连的,是个男人就给我抬起头来!别一副蔫不拉几的样,以为这样就能令三妹妹对你有好感了么?”
连丰盈忍不住抬头,却用冷漠的眼神轻轻瞥了一下刘锐权后,就不理会他了
见连丰盈不为所动,刘锐权便又转回来,打算继续做刘萋萋的思想工作,“三妹妹,你看看你,啧啧,再看看别的女子,别人要么小家碧玉,要么大家闺秀,要端庄有端庄,要大气有大气,”刘萋萋此刻身上一身简单的青衫,男扮女装,的确要端庄没有端庄,要大气没有大气,而且脸上还挂着一个冰山脸,“不是哥哥我说你,你也太不给人面子了。人家连公子已经低声下气地低头向你认错,你还板着一张冷脸,得理不饶人的,难道你真想气走连公子,让我们的医馆关门吗?”
听他这语气,仿佛这医馆也有他一半的功劳。就算没有一半的功劳,最起码他是见证了它从无到有。
“三妹妹,听哥哥一句劝,男人呢,就该哄着、顺着、好好伺候着,你啊,也该改改这坏脾气了,不要再像从前那样……唉,你是不知道,我如今去找邹静之,他们邹府是连门都不让我进,还放狗出来咬你哥哥我!”
邹静之放狗?咬了才叫痛快啊!
“当初,要是你稍微听话点儿,乖乖在邹府做妾,又怎么会有今天呢?”刘锐权一副十分替刘萋萋惋惜的样子,又不断用别有深意的目光,左右瞧瞧没有什么表情的红药和一脸愧疚的连丰盈,“诶?那会儿邹静之可是挺宠你的,你还没有给邹府生孩子,他就抬举你当了姨娘。啧啧,其实呢,我觉得吧,三妹妹你挺有福气的,就是不知道珍惜!”
他一副恨不得自己替代刘萋萋去受宠的模样,让红药差点儿绷不住笑了出来。像刘锐权这种二流子,他还真是头一回遇见如此无耻的
“唉,早知道如此,又何必当初呢?你看看你,啧啧,现在弄成这样……”
“现在?我现在怎么了?”刘萋萋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朝天翻了下眼珠子。她是被气到极致反而心里的火气在渐渐平息
刘锐权见刘萋萋终于有了回应,满心的怒气立时消了一大半,脸上立马就有了笑意,“抛头露面啊!”他咽了下口水,瞧那狗好像快被烧焦了,连忙拾起地上的长棍要去翻转一下。然而,一直没有动静的刘萋萋却猛地一把推向他
“啊,痛!”刘锐权完全没有提防刘萋萋会不要命地扑向自己,一下子趔趄,扭到了脚脖子,嘴里马上痛呼出声。身子一旦站稳,他立即摆出生气的面容,瞪向刘萋萋,恶狠狠的道:“刘萋萋,你想死了!竟敢推我!”这一刻,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费尽心机找到这里来的目的,一心只是憎恨刘萋萋给他带来的灾难
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吧。
刘萋萋嘴边噙着一抹冷笑,她慢慢地抬袖,抹了一把因为刚才推刘锐权而擦到的不存在的脏污,一脸嫌恶地看着刘锐权,猛地吼叫:“还不快救小七!”
尖锐的叫声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连丰盈这才猛然警醒,拾起地上的棍子冲上去一顿乱揍,熊熊燃烧的火势立时不再像刚才那样肆意嚣张。连丰盈抢下架子上的狗时,刘萋萋已经瞪着血红的双眼一步步走向刘锐权。
“你……你想干什么?”刘锐权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女子在他面前这么恐怖,就算是嫡母房蜜在最厉害的时候,他心里抖三抖的时候,都不会像现在,他都能够感觉到浑身的汗毛竖起来的声音。
“你说,你是怎么杀死小七的?”
刘萋萋的声音带着可怕的呜咽声,仿佛是从地狱传来,虽然低哑,却像削尖的竹枝,扎到了刘锐权的心。刘锐权下意识后退,却猛然想起自己是个男子汉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