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事你冲着那人去,你找我做冤大头干什么?”刘萋萋十分不满她的行为,“换成是我,哼,我就是死了也绝不放过仇人的。皇后娘娘,凭你现在这么厉害的手段,你怎么不想办法骗那人过来,好亲自为你的孩子报仇呢?”为了自救,她也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嘴唇才停歇下来,就几乎不知道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
疯皇后怪笑了起来,随后又突然停止笑声,“嘻嘻,那贱人害得本宫这么惨,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刘萋萋才不愿意去听她的胡话,她现在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拖延时间,支开疯皇后。只要疯皇后忘记给药炉继续添火,火一点没有人看着,自然会慢慢褪去。那么,她就还有一线希望。想到分开前碧云天担忧的声音,刘萋萋鼻头不禁一酸,她现在好想看到他,好想!
“你哭啦?别哭别哭!”疯皇后看到刘萋萋大哭,立时变得手足无措,她丢了烧火棍,竟然不顾药炉炉壁的滚烫,冲了过去,想要将刘萋萋抱在自己怀里。等到发现不行,又被烫到,她整个人就倒在药炉旁边。因为磕到了头,竟然当堂昏了过去
外面纷至沓来几个人的脚步声,刘萋萋不清楚对方什么来头,反正她也在药炉里,索性装死,两只耳朵却凝神聆听着。
“看看她是怎么回事?”一个低沉的女声随着这脚步声响起。立刻有几个脚步声朝疯皇后昏倒的方位走过去,不一会儿,刘萋萋听到一个女声回复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她昏过去了。”
刘萋萋心里吃了一惊。怎么?真假皇后竟然在这么荒凉的后宫碰面了?她还没有来得及震住心头的慌乱,就听那女子靠近自己的脚步声到了近旁停下,随后感觉自己的颈部被人摸了摸,接着又探到她的鼻子底下来,然后是回复声音:“启禀娘娘,这里还有一个,也昏死了。”
那皇后似是站在药炉前面站定了,“嗯,很好,愣着做什么?把她弄醒,继续添火。”
脑袋轰的炸开。坐在药炉里的刘萋萋猛地张大双眼,脱口叫道:“救命!别烧我!”
“嗯?”那皇后睁开了微眯着的眼,羽绒面具遮掩下的表情不能让人看见,却能够从这一声音中听出不满。跟来的几个宫女吓得全都跪下地去,以头触地,无一人敢吭声。
空气里弥漫着腐败的味道,那是属于疯皇后身上特有的怪味道。空气里还同时散发出来自药炉的药香味。这两种味道交缠在一起,反而起了一种奇怪的和谐,呼吸间没有从前的那种压抑。所以,皇后一直敛着的表情就微微舒展了些。她想要达到的效果,疯皇后居然替她达成了
皇后看也不看这些人,走到药炉旁边,抬起修长的细手指头,轻轻触碰了一下药炉的壁沿。烫得让人忍不住缩手!她皱起眉头,对似乎竟然安然无恙坐在药炉中的少女越发来了兴致,“看来,那疯子炼制的这炉药,是越来越纯了。”目中闪烁着无尽的喜悦,她霍的转身,带起一片凉风扑向刘萋萋。
皇后带着急迫的情绪下令,弄醒疯皇后,然后继续添火!
“还我儿子,你还我的儿子!”疯皇后才醒过来,看到皇后立即扑去,只是才动,就被几个宫女按住了。皇后冷笑着站在药炉另一头,氤氲白气升腾中,两个女子互相仇视着。
皇后继续冷笑:“还你儿子?那谁还本宫美貌容颜?”
“那是你自己做的孽,你活该毁容!”疯皇后见到这现任皇后,立刻变得冷静尖锐起来,实在令药炉中还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刘萋萋惊讶。只听疯皇后继续咆哮道:“当年你觊觎本宫妙手回春的医术,竟然设计陷害本宫,令得故太后命丧黄泉,你以为这些年来本宫什么都不知道么?”
皇后继续冷笑,不过两只手的手指头都有些颤抖,那是毒性再次发作前的征兆。每个月的这个时候,她都必须来这里,向疯皇后“讨要”解药。哦不,应该是骗取解药、夺取解药。“本宫当然知道你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那又如何呢?知道了这些,你能逃出这高墙深院的冷宫吗?知道这些,你就能替你儿子报仇了么?不是!知道这些,你只会更加痛苦!”
在两人的对骂声中,药炉里不断升温形成的雾气包围了刘萋萋。她慢慢地闭上双眼,热气拂面的感觉她还是有的。正是因为这个感觉,使她的耳朵注意力渐渐拉回到了虚空,那两个女子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碧云天一进了御书房,门就被太监往外一带关上了。他察觉不对,却站在原地没有动。过了一会,才慢慢踱步往里深入。案桌上奏折堆叠如山,如山的奏折后面低头站着一个人。那人身穿明黄色袍子,胸前绣一头仿佛随时飞出来、遁入九天的彩龙,一看就知道是当今圣上
“来了?”听到脚步声,皇帝微微抬起头,看向了五官清朗的碧云天,并示意他在侧旁的椅子上坐下。碧云天过去行了君臣之礼,也不客气,照着坐下,问道:“不知陛下召臣进宫,所为何事?”
皇帝自己也坐了下来,已经头发花白的头颅露出在奏折的上方,看着有几分森严,又有几分可怜。他不急着说话,却是在手头边的奏折中寻了几个册子,向碧云天丢了过去。
碧云天抬手抓过,皇帝就开了口:“你且看看这些奏折,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奏折的内容虽然言辞、角度不一样,所说的却是同一件事。都在弹劾南王萧望勾结前朝余孽,叛变朝廷。这个传闻碧云天几乎听了好几年,在他看来,可不是什么新鲜事。他目光下移到署名日期的地方,果然,连时间也是在几年前。他抬眼偷偷瞥向皇帝,后者不知道在想什么,拧着眉头低着眸子,让人根本看不清楚他心中所想。
“陛下,这些奏折已经过时很久……”碧云天拖拽着嗓音,迟疑的道。心里其实没有任何迟疑,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根本不必查验是真是假,如何处置,全凭圣心如何裁夺。只是,如今突然提起这桩旧事,皇帝是打算不再对南王继续隐忍了吗?
皇帝若有所思“嗯”了一声,“已经过时很久……不错,是过时很久,但却有人现在给朕翻了出来。”
碧云天立刻站起身来,躬身对皇帝道:“此等捕风捉影之人,如无证据,臣认为,应该抓典型,以便杀鸡儆猴。”说完,就保持着那姿态,静静地听候皇帝发落。虽然这些年很少与皇帝面对面打交道,但对方的脾性,他却在进宫之前,准备了很多很多
半晌,皇帝忽然大笑起来:“好,好一个杀鸡儆猴!”他的目光含着笑意,看向了碧云天,“果然是后生可畏,碧云天,这个杀鸡儆猴的法子可是你想出来的,朕便交给你去做,届时你可以便宜行事!”
碧云天吃了一惊,他倒是没有想到皇帝会授权自己便宜行事。想必他吃惊的表情太明显,皇帝一皱眉,“怎么,你还有什么疑问?”
“没有。”碧云天很干脆地回答
皇帝倒也没有怎么为难他,“嗯”了一声后,又从堆积如山的奏折里站起身,“你父亲身体如何?”
“父亲的身体还跟原来一样,多谢陛下关怀。”皇帝说着说着,就绕到他的家事上来了。碧云天敏感地觉得,皇帝没事召他进来,刚才说的分明就是个幌子。
他果然没有猜错,皇帝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幽幽地转过一圈之后,就直奔主题了:“你与木莲郡主的婚礼定在端午节,世子可准备妥当了?”一面说,一面微眯双眼逡巡在碧云天的脸上,仿佛他的脸上有个洞,神秘到想仔细钻研里面都有什么
碧云天的后背微微发凉,却很快反应,撩起袍子跪下地,以头触地道:“臣有一事想求皇上给个恩典。”
“哦?”
“木莲郡主犹如九天仙女下凡,臣却是庸俗之人,实在高攀不起,臣有自知之明,不愿眼睁睁看着如此贤良淑德因臣而误了终身,是以,臣恳请陛下替臣做主,解除双方婚事,臣愿意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碧云天说完,头仍旧保持碰地姿势,一动不动,静静等候皇帝的反应。他知道皇帝是在等自己说出,而他原本也打算变被动为主动
“哈哈!”碧云天一直等着,而皇帝也没有让他等太久,“果然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皇帝抬手点了点碧云天,脸上没有太多的笑容,眼底却多了几分柔和,皇帝说道:“你可知道,你的婚事朕可是无能为力的。”
碧云天似乎大吃一惊的样子,抬起头看向皇帝意味不明的神情,“陛下……”
皇帝和和气气地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好好替朕办事,朕一定不会亏待了你。”转身望向窗户,碧云天才发现那窗户是开着的,外面……
都是兵器互相碰撞的声音,且厮杀的响动越来越大,也随着这边滚滚而来。到了这种时刻,皇帝竟然能够一副没事人样,那是说明他早就料到了吧。碧云天目光投射在皇帝已经苍老得慢慢佝偻下去的背影,心里的担忧越来越大,终于开口道:“陛下,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臣就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