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的嫡母,刘萋萋虽然心里恨透了她,却也不得不钦佩她的胆魄。
可是,看到自己进来,霸气十足的南王却收起了几分威严,眉眼神色间竟然带着浓浓的亲善,看向自己的眼神,也仿佛是慈父看见爱女回家来的感觉。这么一种温馨,是刘萋萋从前不知多少次在别人家那里瞧见过,然而,却从来没有在她的身上发生。这一瞬间,刘萋萋甚至生出了飘离到另外一个世界的感觉,而萧望是疼她爱她的父亲,正像天下那些爱自己子女的父母一样。
刘萋萋不由得朝萧望走了过去。而与之相陪的,自然还有不明所以、似懂非懂的邹静之。
萧望的笑容越发地灿烂起来,他一如萋萋幼年时抱她那般,自然而然朝她张开手臂,想要将她抱起来。看在眼里心头很不是味的邹静之故意干咳了一下,萧望眼中的迷雾才消散了,眼睛重新恢复清明的样子,但那双臂依然没有收起来。
刘萋萋心头莫名一暖,眼中竟然湿润了一些。就在她快要触碰到那宽阔、温暖的胸怀时,正厅的门口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王叔,许久不见,可还认得小侄?”刘萋萋听了心头微微一动,她下意识地转头望向正厅门口。难怪刚才进来时看不到碧云天,原来他却不知何时绕到别处,现在才现身,只是,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是去处理身上的伤势,还是为了等待现在这种时机?
萧望循声望去,少年已逆着门口阳光步入正厅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随从,此外,还有一个妇人。那妇人抬头望过来时,神情悲戚决绝,却又在他想要进一步探究之时,迅速地低下头去不再看他。妇人那一种悲伤的神色,瞬间刺痛了萧望,他感觉自己的心被紧紧地揪起,身不由己地朝对方走去。
就在萧望快要走到那妇人跟前时,另有一道石青色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刘洋平难得咳嗽一声,抬眼看着不知此刻神色应该如何变化的萧望,说道:“王爷,芳姨娘到底是下官的妾室,不方便面见外人,还是由下官来代替吧!”
萧望收住脚步,眼神深深,嘴唇抿得紧紧的,一个字也没有说。他背负双手,盯着站在那里低头不敢抬头面对自己的司徒流芳,不知为何,恐慌的情绪犹如惊涛骇浪席卷过来。不知不觉中,掩藏于袖中的右手五指被他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有轻微的咯咯响发出来,为那内力深厚者听见。
少年往左侧迈出一步,故意将身后妇人遮挡住。面向刘洋平时,他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道完美无瑕的脸型轮廓,“刘大人是吧?”
早在碧云天进来的时候,不止刘萋萋等人注意到了他,刘洋平夫妇也早已注意到。房蜜是见过流年不止一面的,看到他手里拎着一个低头垂眸的男子跟在少年身后进来,而这少年显得气度不凡,她心中便有些吃惊了,暗道:莫非流年只是他人仆从,而这少年才是正主?流年气质已经不俗,竟然还甘于这个少年之下,想必这少年的出身更加高贵了。
房蜜正这般想着,流年已随着碧云天的一挥手,将手中所拎之人丢到了刘洋平跟前,不知道使了什么巧劲,那人尚未站稳身子,便立刻屈膝跪下。
听到少年的问话,刘洋平莫名感到头皮有点发麻。在官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几年,虽然他的官位没升没降,但好歹也练就了一身识人观色的本领,摸出一些别人无法领会的门道。他几乎是立即出列,拱手回应:“下官正是。不知这位公子是……”
碧云天充满冷漠的目光,带着傲慢,不疾不徐地扫视过刘洋平夫妇,随后看向了面色隐有不豫的萧望,说道:“王叔不介意先让小侄找刘大人,处理一些私事,耽搁一点时间吧?”他这样说着,语气与神态上完全没有与萧望商量的意思,而只是告知一声。
萧望默默地看了一眼碧云天,这个在被暗算追杀中成长起来的孩子,如今他是越来越难以捉摸其心思了。只是看到司徒流芳被碧云天主仆带到正厅,且在流年的安排下,已经落了座,自己转手送给司徒流芳的吕嬷嬷也前后脚不动声色地跟了过来随侍,萧望便点了点头,转身行往主座
在萧望欲落座的瞬间,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流年已阻在南王之前,冷漠地说道:“南王不介意让世子暂坐这里吧?”萧望唇角微微一皱,就在众人以为他会与碧云天发生冲突之时,却见他状若无事地走到一旁的副座,大马金刀地落了座
两个男子,一大一小间的较量,片刻之间似乎已有了高低之分。
在流年道出碧云天“世子”身份之时,房蜜眼底的亮光便无法抑制住,甚至为旁边的邹静之所察觉竟也没有发现。邹静之心里涌上冷酷的嘲讽,眼角眉梢的冷意便爬过了他的脸颊。而他这样的神情,自然也同样落入到刘萋萋的眼里
碧云天对刘洋平说道:“所跪之人,当众出言羞辱刘府三小姐,还动手伤了三小姐。刘大人以为,这种奸恶之徒,该判处什么罪行?”
刘洋平的目光扫了一眼跪下的人,他小心翼翼地朝碧云天拱手说道:“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流年闻言顿时冷哼一声,自家主子似笑非笑,坐在主座上看着底下的刘洋平夫妇,他便接着说道:“怎么,刘大人怀疑我家主人的身份?”
刘洋平在流年冷哼之时,心里便觉得有一股冷流划过,闻言立时回道:“不敢不敢。只是下官接案子,都是有依据可循,有章法要走的。若刘公子觉得是我刘某人有意为难你家世子,刘某人也可以按照王朝律法,先对原告杖打五棍,然后再升堂受理本案。且本案若属诬告,下官还要依律杖打原告五棍。”
此言一出,心头触动最大的却是刘萋萋。她六岁那年初次与生父相遇,便遇到城郊乞丐命案,刘洋平当时草率结案,她至今仍有深刻记忆。没想到多年没有留意,刘洋平原来还是很有几分骨气。若是当年幼小之时,刘萋萋或许对这样的生父心中还有感佩,然而此刻,她的心头却带了冷意
一旁的邹静之感觉到手臂上一动,扭头发现刘萋萋脸色发白,便低声问道:“萋萋,可是哪里不舒服了?我让人扶你回去歇着如何?”却见刘萋萋咬着下唇微微摇头,目光紧紧盯在刘洋平与那下跪着的人的身上。一时之间,他只道刘萋萋心头恨极那人的所作所为,便低声安慰说:“你放心,那人辱你便是辱我,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狠狠教训他的。”说着,便命婆子搀扶她退下
“噗通!”一声大响,刘萋萋在众目睽睽之下跌倒在地,发出令人瞠目结舌的响动来。邹静之没有想到一向稳重小心的婆子搀扶刘萋萋也会失误,犹如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一瞬间,邹静之感觉自己的脸烫了起来。若不是这里有南王、碧王府世子,还有岳父岳母等人在场,他当堂就要发作了这婆子。
“你怎么样?”令邹静之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不是第一个走到刘萋萋跟前扶起她来的人
他脸上错愕的表情尚未褪去,恼怒的心情便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只因没有别的原因,本来好端端坐在主座上的少年,竟然抢在司徒流芳和他的前面,不知使用了什么身法,飞到了刘萋萋身边,姿态优雅地蹲下来,没有任何顾忌地将刘萋萋扶着坐了起来。这还不算,碧云天温柔得要命的问候,使他与刚才面对众人时的模样与嘴脸,以两极分化的极端,明显地区分了开来。
在碧云天闪身过来朝自己伸手之时,刘萋萋本来下意识想要避开的,可是当冷眼瞧见周围人的反应时,索性没有动作。那个来搀扶她的婆子向来很得邹静之的信任,所以才会被委派过来,伺候自己。这些天来,婆子也对她十分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可是,就在刚才,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当走到那个下跪着的男子身旁时,刘萋萋便忽然感到,搀扶自己的有力的手忽然松掉,等她反应过来时,她的身体已经无法依靠软绵无力的腿支持,一下子跌倒在地
婆子惊惶地立刻跪下,并迅速地低下头去,冲着邹静之的方向拼命地磕头。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大夫过来!”终于反应过来的刘洋平急忙大喊一声,随后,一个家人跑着跨出了正厅的大门
房蜜撇撇嘴,心里不以为然得很。从刘萋萋孤身投奔直到现在,刘洋平身为她的生父,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个庶女。她一直心中存有疑问,认为刘洋平对芳姨娘是有感情的,不可能对芳姨娘所出的刘萋萋如此冷漠。直到后来,被她查知刘洋平在金银窝与刘萋萋相遇时的销魂尴尬,才恍然大悟。这也是她,敢收下刘萋萋不怕她跑去县衙与刘洋平相认的根本原因。
碧云天面带关切的脸容近在眼前,根本容不得刘萋萋忽视。“碧云天,你没事了吗?”刘萋萋用低到只有碧云天和她自己才能够听见的声音问道。
“萋萋,这一次,你想不想跟我走?”碧云天没有回应她,但此时眼角眉梢的温柔,在刘萋萋的面前毫不掩饰。他凑得实在有点近,温软的唇都快擦着她的脸颊,从鼻子里呼出来的气直直地喷到刘萋萋脸上,让她瞬间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
这是男女主角第一次有了正常的“不正常”感觉。好吧,接下来,想要陷害庶女的人陆续登场,且看萋萋如何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