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绯红的脸颊近在眼前,碧云天本要扶起的动作一顿,目光不自觉停留其上。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两个人脑海中除了对方,其他的人与事俱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她是我的妾室,世子请自重!”邹静之十分不悦地上前去,伸手就要把刘萋萋夺回来。碧云天贪婪地盯在刘萋萋脸上的模样,使邹静之立即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少年对刘萋萋有着某种情愫,若是自己不加阻止,只怕那顶绿帽子立刻就要戴到他的头上来
看到这番情形,房蜜唇边便含了讥诮,两男争一女,无论结局如何,不必她出手,刘萋萋水性杨花的名声就注定了下来。她正考虑要不要趁机加一把火的时候,眼光却瞥见自己夫君若有所思的表情,或许,他另有思量呢?房蜜索性按捺下来,静观事态的变化。
邹静之顺利地将刘萋萋抢了过来后,脑子里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拍。碧云天这么高傲的人,当然不会屑于与自己抢夺一个女子。可是,之前碧云天也说过“先来后到”意有所指的话,依碧王府小世子的身份和地位,碧云天怎么看,都不像是打诳语的人。是以,当感觉到了怀中的温香软玉时,邹静之反而不敢相信地带着疑惑,望向正转过身去的碧云天。
邹静之的话扎痛了刘萋萋。她本来以为自己死里逃生后,心就死了,就算还活着,也变成了铁石心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碧云天诚挚、澄澈的目光投过来时,她的心却起了涟漪。不但起了涟漪,且还觉得“邹静之妾室”的话十分刺耳。但她只是紧紧地抿住嘴唇,乌盈盈的大眼睛冷静地关注着正厅之中的态势。在望向自己生母时,刘萋萋感觉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
在刘萋萋意外跌倒的时候,司徒流芳是第一个做出反应的人。只是当年在南王王府中毒后九死一生,身子早就掏空,如今也不过是为了女儿,努力地撑持到现在。是以,她的动作在碧云天那惊世骇俗的举动做出来以后,便显得不那么明显了。
司徒流芳悲哀地想道:自己没有挣脱妾的命运,是造化弄人,然而萋萋呢?她何其无辜?她是不应该走跟自己同样一条道路的。所以,当今天房蜜拿出厉害陈述的时候,她便忍着心中剧痛,决定要与萧望一刀两断。唯有这样,才能够很好地护住萋萋的声誉,护住南王的声誉。
司徒流芳的神情变化自然逃不过房蜜的眼睛。她将眼底的得意与凉薄小心地隐藏了起来,心里想到:芳姨娘啊芳姨娘,这一切能够怪谁呢?只能怪你竟然与我要嫁的夫君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只能怪你夺走了刘洋平本该完美属于我的怜爱与宠幸!只能怪你当初太过愚蠢,真以为我是为你着想,才让刘洋平瞒着大家跑去见你!如果不是这样,如何能够让你被世人轻贱,最终只得被迫做妾?
亲生母亲与嫡母之间的交战,刘萋萋全部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虽然司徒流芳什么也没有说,可是,她那明显地要与萧望划清界限,刘萋萋如何会看不出来?再看嫡母一脸得意的样子,刘萋萋不由蹙起眉头,认真地思考起来。
此时,碧云天已朝那下跪者走去。流年抬手,迫使那人仰起脖子,众人这才看清楚他的样貌——是个瘦瘪的老头儿。
司徒流芳大吃一惊,无论那人如何老去,横生皱纹,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身边侍立的吕嬷嬷也立即认出来人,她压低嗓门,几乎是凑近司徒流芳耳边,说道:“夫人,他怎么会跟来这里?您一路上有没有注意到他?”
“我心里很着急萋萋的事,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司徒流芳也感到很头疼。这人一个月前在街市上碰到她,为了避免麻烦和给萧望带来不好的影响,她当时就拿出自己身上所有积蓄,一百多两白银交到这人的手里,对方当时两眼冒出来的贪婪的亮光,她直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
吕嬷嬷小声说道:“夫人给他那么多的银子,他却那么快就挥霍一光。夫人这次不要再心软了。”除了那一次的百多两白银,数日前,这人又两手空空地找上门来要银两。当时芳夫人身子不适,已经遵照医嘱躺下歇息。吕嬷嬷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又拿了几两自己的碎银打发走他。为此,她与芳夫人还暗暗纳闷了许久,他们并未透露自己的住处,且当日分开时也特意甩脱了尾巴,怎么这人还是找了过来?
司徒流芳微微垂下眼眸,她也知道自己不可再心软。可是,他始终对自己有着养育和照拂的恩情……
碧云天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脸颊,发出“啪啪”的巴掌声后,说道:“说吧,你为什么要当众羞辱刘府的三小姐,且还动手打人?”
那人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碧云天这才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正厅中神色各异的人,“流年,把他的哑穴解了,让他说话!”
众人瞧着流年伸指一弹那人后,便听见那人“啊”出声音,这才明白过来,为何从他出现到刚刚,一直显得这么安静!原来是被点了哑穴。
碧云天用脚踢了踢那人的身子,“你若不从实招来,本世子有的是法子,叫你老实听话。”他话音刚落,就听那人惨叫了一声,原来是流年用力反拗了一下对方双臂。“我说我说!”那人吃痛,痛得额上立即冒出豆大的汗珠,可见流年是没有手下留情的,“我是跟着芳姨娘到的刘府,这些天我忍不住手痒,赌了几把输光了先前芳姨娘给的银子,于是我就找芳姨娘要银两,没想到遭到她的拒绝。我一时恼了她,就听了刘府一个姑娘的话,当众羞辱芳姨娘的亲生女儿刘萋萋,还用臭鸡蛋砸她……”
邹静之闻言,第一个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他扶着刘萋萋,站出一步,对那人道:“你听了谁的话,还不快说!”
那人抬头看了看正厅里的人,目光搜寻中,嘴里说道:“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她此刻不在这个屋里。不过只要她来,我就一定能够把她认出来!”
碧云天看了一眼流年,后者便揪起那人,“如果你敢随意攀咬企图谋求脱身的话,小心我把你的十根手指一根根剁下来,拿去喂狗,看你以后还怎么赌!”流年的威吓让那人干瘦的身形止不住发抖,连连求饶并一口笃定的发誓道:“我对天发誓,如果敢撒谎胡乱攀咬,就天打五雷轰!”
碧云天转身走向正厅中的主座,显得有些稚嫩的俊颜上,难得蒙上一层叫做严肃、认真的神色。他目光冷冷地扫过厅中之人,尤其是刘洋平夫妇,然后说道:“刘大人,如今犯人已经自己承认,便依他的意思,把刘府所有女眷集中到这里来,让犯人辨认!”
萧望闻言,心里表示赞同,却没有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意思。只是在眼角余光瞥到刘洋平神色有些不悦地依照行事时,招手唤过一旁的侍卫,低声嘱咐了几句。侍卫应声退出。若是刘洋平早知此事,却睁只眼闭只眼当做不知的话,那么他此时离开正厅,就很有可能是去通风报信了。在司徒流芳一事上,他狠狠地栽了一个大跟头,是以,这一次,他当然不愿意让刘洋平钻了空子。
不久之后,侍卫回来复命,说刘洋平并没有什么异常,而刘府的女眷虽有不满,却还是按照刘老爷的命令,朝正厅过来。萧望点点头,看向底下沉默着坐在那里的司徒流芳,心里依旧不是滋味。他已经拿出了南王的威仪,却偏偏震慑不了那小小的七品县令,无法将芳儿带走。正在骑虎难下之时,倒是许久没有见面的碧云天世子给了他斡旋的时机。萧望心里想道:自己要不要更加强硬,直接将芳儿带走作罢?
不多时,刘府的所有女眷便都集中到了正厅之中。刘洋平沉着脸色,对那形容枯槁的人道:“人都到齐了,你可要仔细认清楚了!若不然,老爷便让你尝尝县衙里的牢狱之苦。”
那人却是不以为然,鼻子里哼出重重一声,看向刘洋平的眼光可比看向碧云天的要不恭敬得多了,“你好歹也喊我一声岳父大人,怎么现在,倒装作不认识了吗?”
刘洋平的眼底掠过一抹尴尬,但他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冷冷说道:“你还知道自己是孩子的外祖父。”
司白岩不屑地收回目光,转而专心去看那些女眷。很快,他心里就有了结果。“人都到齐了吗?”
司白岩的问话让刘洋平夫妇很是不悦,刘洋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若不是为了让真凶落网,我也不会冒着让你败坏我刘府名声的危险,让大家集中到这里来。”
“外祖父问的没有错,因为大姐姐不在这里。”说话的是一直没有怎么开口的刘萋萋。随着她的话,所有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房蜜第一个不悦地看向她,“刘萋萋,不要以为你有王爷和世子撑腰,便随便地把矛头指向莲儿。你不顾她的名声,总也要替你的父亲想一想。再说,你怎么能够如此凉薄,为了那点子事情,就要如此劳师动众,还要南王与碧王府世子陪着你,一起玷污自己的嫡姐。难道,我们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