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房蜜痛得这般难受,刘萋萋心里也觉有些不适,心中打定主意后便轻声道:“刘夫人,杀死刘锐夕、刘惠莲的真凶,我会找到。现在你忍着点痛,我给你把毒解了。”话虽如此,但凭她多年对房蜜的了解,对方是宁可痛死也绝不肯让自己解毒的。若是那样的话,自己便只有先迷晕她了。
想到这里,刘萋萋的双眼不由微微眯了眯。因为疼痛和奇痒难忍,房蜜的脸部肌肉已经变形得严重,让人不堪多看。尽管如此,她还是听清楚了刘萋萋那句话。要自己向个庶女低头?房蜜只恨不得将刘萋萋撕成碎片,可惜,她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唯有低头……
要一个嫡母向一个庶女低头?双方沉默了一阵后,刘萋萋对此便不再抱有想法。莫说别人,就是她自己,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房蜜恨萋萋娘恨了一辈子,还设计使萋萋娘成了刘洋平的小妾,之后萋萋娘生下刘锐权,房蜜没能成功制造一尸两命,便又设计使萋萋娘和刘锐权母子互生嫌隙,更将刘锐权养成了个废物。现在好容易风水轮流转,房蜜又怎么可能相信她会不趁机报仇?
正准备拿迷药迷晕对方,房蜜却已经朝自己点下头来。那意思再明确不过,是同意让她解毒。刘萋萋一愣,手上的动作却没有慢下来,这得多亏那次对抗瘟疫获得的历练。
其他人听见刘萋萋能够解此毒,便开口求起救来。一番呕吐完后又回转来的云王实在看不下去,更是听不下去,不由冷哼一声,他生怕刘萋萋滥做好人,沉着脸色故意大声说道:“这些人死则死矣,不值得我们来救。”
那些人不禁就有些是红了脸的,毕竟到这里来是为了取人家性命,可现在为了活命,反而向被害人求救……
刘萋萋知道云王是为自己好,只埋头认真为房蜜解毒。此毒虽然比毒潭潭水还霸道,可却难不倒她刘萋萋。这段日子以来,她与小懒虫和色彩斑斓们几乎是朝夕相处,又似照顾亲人般对待它们。它们就像是有灵性的,每天都会往她的瓶里吐些东西,一天天下来,倒也得了拇指头那般多的毒药。她当时还不觉什么,后来一时兴起,便拿去做了试验,发现此液竟然可以百毒不侵,是解百毒的灵药,于是对它们就更加地好了。
现在房蜜所中之毒,刘萋萋仔细瞧过后,便觉得可以用这百毒的克星去解。如此想着,便动手去做了。不多会儿,众人便看见房蜜原本泪眼婆娑的此刻也恢复了不少精神气。又过得片刻,房蜜原先腐蚀了的肌肉居然停止了腐蚀,而被色彩斑斓们舔舐过的地方,痒痛感也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知道自己的情况有了好转,房蜜眼底一抹亮光闪过,还真没想到自己只是低一个头,这庶女就真的替自己解起毒来,还算有点良知。这般想着,便想站起身来试试还有哪里不妥,也要让这庶女一并治好了。刘萋萋见她要起来,自然而然便把对方视作病者,因此伸了手去搀扶,同时把脉。
过得片刻,刘萋萋便将房蜜的情况如实相告,而房蜜也觉得比中毒之时好了很多,眼里闪了泪花,看刘萋萋时目光里就含了道不尽、说不出的复杂。才迈出了一二步路,房蜜就朝刘萋萋一曲膝。
刘萋萋没想到她会要跪自己,吃了一惊,连忙伸手要阻止。房蜜则非坚持了不可,避开了她的扶持,纳头就拜。刘萋萋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一时间心头感慨万千,愣了一下之后,还是又伸手去扶对方。按尊卑长幼等级来分,要一个嫡母对庶女下跪,世人都会一致批判自己。
这一次房蜜没有躲闪,果然就着刘萋萋的手站了起来。只是她一只手死死抓住了刘萋萋的两手,另一只手则按在了腰间。刘萋萋只道她那里不适,却因为众目睽睽之下,羞于开口,便开口道:“刘夫人的毒刚解,还需要再做一番细致的检查,以免落下什么后遗症,我扶夫人到屋里坐一阵吧。”
房蜜按在腰间的手一顿,朝刘萋萋点了点头。
白衫人仍倚在门边,见了刘萋萋搀扶房蜜要进来,眼神还是直直的,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刘萋萋说道:“请前辈让一让。”白衫人才像刚刚回过神来,慢慢地转了身,自己先走进屋里去。
刘萋萋不动声色挣脱房蜜的手,扶着她坐下后,房蜜却突然一把抓住自己的手,嘴里发出“呵呵呵”兴奋的叫声。刘萋萋不知她想要说什么,虽然被猛然抓住手她皱了眉头,却还是忍着没有立即抽走,只是为了要听清对方要说什么,便将头往房蜜的嘴边凑近。
“噗!”
一根根细如牛毛的针自房蜜的嘴里射出。为了这一击即中,她拼尽了全力。那个人说过,只有让对方最大限度降低对自己的戒备之心,才是自己动手的最好时机。眼下,这个时机正被她牢牢地把握住了。可笑这庶女还道自己会对她感激涕零,却不知道这样会因此丧命。
刘萋萋靠得太近了,而且根本就没有防备。所以,房蜜一击即中后,眼中的狠厉就是乍然一亮,无声狞笑中瞧着捂了半边脸踉跄的刘萋萋,冷声道:“我终于替夕儿、莲儿报了仇了!”
刚刚从外面冲进来的云王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停止了跳动。他用力地扳过刘萋萋的正面,触目惊心的是汩汩而下的血泪。
“萋萋!”
他过于凄凉可怖的呼唤,仿佛将捂住半边脸的刘萋萋终于惊醒过来。她咬得唇都破了,刺痛!就好像有人用锐利的尖刀,在她脸上雕刻。可是,脸上的痛却也不及左眼边上毒针所刺来得痛。那痛,让她只觉魂魄被削去了半边,剩下的也被打散了,无处可以停留。她勉力才可以听到云王的呼唤,而云王平时清晰、俊逸的样子现在也模糊不清了。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她才发出蚊蚋一般的声音:“别碰,会传染……”
云王却是不管不顾,只是紧紧搂着她,双眼血红,泪水似不要命一般地滚落,见她似要离他而去,便在她耳边不停呼唤:“萋萋,刘萋萋!”
刘萋萋仿佛知道有人在叫她,用力撑着眼皮,可是耳边的声音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她的身子也已经无法独立起来,只觉得自己苦苦挣扎在痛的海洋里,没有办法自救……
房蜜从怀里掏出手帕,动作优雅地擦拭掉手上的脏污,又整理了一下身上,这才撑着桌面缓缓站起身来。被那剧毒腐蚀过的地方,此刻还在揪心地痛,可一看到刘萋萋软在云王手里,再也不可能睁开眼睛,她便觉得心里无比痛快。在一瘸一拐努力走出屋去的时候,她还回过头来看了云王一眼,“我本来可以让你在神女竞选大会上,身败名裂,不过我却没有那么做。如今刘萋萋已死,云王也该回国了!”
云王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只紧紧搂着刘萋萋没动
房蜜沉默了一阵,终于回头,龇牙咧嘴地挪了出去。云王只是一时没有想通,等他想明白了,自然便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将那小贱人忘却的。好容易走出屋,房蜜却再也无法走动。天边黑沉沉压来一群大物,那是她并不陌生的蓝夭国怪物。她死死抠住了门,连呼吸也屏住了。死亡之神一落地,便朝地上腐烂的人群袭去。
死亡之神!
地上的人们或露出敬畏的表情,或哀求地望着秃鹫,或吓得当堂晕厥,或垂死挣扎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决意同归于尽。在死亡面前,无论他们是否来自蓝夭国,心中是否对这群被敬称为“死亡之神”的秃鹫敬怕,他们都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房蜜张着的嘴僵住了,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在颤抖、颤抖。
秃鹫们享用了一顿美味佳肴后,如同来时那样又无声无息地飞走了。转瞬之间,除了房蜜一人,竹屋外边她所带来的人竟没有一个生还,腐蚀掉的肉块和剩下的骨头,全部被秃鹫吃尽了。眼前一空,房蜜挨着门槛就昏了过去,心里一闪而过的却是:为什么死亡之神进餐的时候,自己要神智那般清晰?
一阵风掠过,倒下的房蜜刚刚才恢复一点神智,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裹挟着走了。她努力想要睁开双眼,好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眼睛却已经不听她的使唤了,只是在神智再次失去的瞬间,她听到一句又一句可怖的话:“你会永远保持现在的状态,不生也不死,那可是巫神世世代代向往的……”
永远保持现在的状态?那就是既不能活着,也不能拥有自己的意识,这岂不是个活死人了?房蜜想要抗争,却在迷糊中失去了自我……
屋里,白衫人也没想到房蜜会如此歹毒,趁刘萋萋不备而痛下毒手。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让对方的阴谋得了逞,白衫人心里一时有些不自在,又看着刘萋萋的血泪不停往下淌,而云王丝毫没有觉得脏污、腥臭,仍紧紧搂着不撒手,便皱着眉摇着头往外走。此毒过于霸道了,白衫人也没有把握救转刘萋萋和已经受到感染的云王。再说,该还的债又已经还完,自己已经不欠任何人任何东西了。
白衫人刚刚走到院种,便不由得站住了。死亡之神干得不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将竹屋外围收拾得干干净净,嗯,最多是留下了一些人的随身之物。地上有铜质的令牌,也有女子的发簪,还有一些银票、银两。
白衫人伸脚踢了踢其中几个令牌,眼底的笑意悄然消失。既有来自长老会的,也有巫神、神女势力的,还有来自皇宫的……不经意抬起头来时,白衫人的眼眸便微微凝住了。
院子外,蓝夭国的皇帝跑进来,气喘吁吁,一见白衫人就是一喜,奔过来叫道:“十九皇妹!快快带皇兄避一避!”
竹屋的外面,已经传来兵器交战的铿铿之声。皇帝才刚刚被几个大内高手护着踏足竹屋小院,篱笆外面就已经有人影跃了进来。皇帝身边的几个大内高手立即上前,双方厮杀起来,一时间竟是斗得旗鼓相当。白衫人一双眸子蓦地亮了一下,却是拦在那身着龙袍的男子面前,斜了眼问:“皇兄怎么有空来此地?”
蓝夭国皇帝额头、脸颊和脖颈上都是热汗,身边的护卫都去抗敌了,他自己也顾不得擦拭,听得白衫人的问话,即露出带了几分讨好的笑容道:“十九皇妹,你也知道长老会、神女和巫神他们,总是与我皇家过不去,皇兄也是被迫无奈,你就快让皇兄进去避一避吧!”
“可有先帝的旨意?”
“皇兄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十九皇妹难道要在外人面前让皇兄难堪吗?”
“既无,那就请皇兄止步。”白衫人连瞥都懒得瞥蓝夭国皇帝一眼,冷眼瞅着从篱笆外纷纷跃入的身影。这些人以为这里只是摆设吗?白衫人眼神一厉,袖袍一甩,劲风破空而去。只见一颗并不起眼的丸子,扬起一道优美的弧线,坠落在院落人最多的地方。
丸子碰地后,发出一阵怪异的响声,随后,一团团红雾向四面迅速散开,不多时就将整个院落笼罩住。
白衫人看着一个个人影不得不放下武器,嘴角就抽了一抽。也是没有办法,扮作了别人,脸上的面具一时半会还拆不走,搞得她连肆意笑一回都有困难。
红雾好不容易散尽,露出蓝夭国皇帝笑得让人有些讨厌的脸庞,白衫人再次斜了眼,“危机已除,皇兄国事繁忙,请回吧。”蓝夭国皇帝转眼看了一下四周,红雾一出,果然方才那几个把自己护卫当萝卜削的,眼下都软在地上,动不得了。而自己的护卫早就一刀一个解决了他们。自己暂时安全了。蓝夭国皇帝松了一口气,还是笑得一脸讨好:“别呀,外面还有很多危险,这一次啊,他们不将皇兄杀掉,是绝不肯罢休的……”
话音未落,竹屋外篱笆不远处的地方就射来了羽箭。就好像密集的大雨,在疾风的作用下,朝蓝夭国皇帝身上射来。白衫人早拽着蓝夭国皇帝进了屋,可那些箭过去一阵后,对方就换上了火箭。噗噗噗一阵紧锣密鼓,竹屋大部分地方就烧了起来。要是再不出去,即使不被射死,也会被活活烧死啊
蓝夭国皇帝故意皱眉问白衫人:“十九皇妹,怎么办?你这里有地道可躲吧?”
等了好一阵都没有等来白衫人的回答,蓝夭国皇帝凝目看去,一支箭插在了她的胸口上,因为衣衫的阻隔,才一时没有见血,顿时心里大急,问道:“十九皇妹,你怎样了?”
白衫人苦笑着吐出一口血沫,“怕是……活不成了,这下子,再也不会有人阻你进此地来……”
蓝夭国皇帝眼圈红了,哽着声音道:“是皇兄害了你,皇兄带你离开这里,再也不会有人可以伤害你!”
“没人可以伤得了我,”白衫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却还是勉力挣扎着挨在墙边坐下,“即使是当年,也是我……设计离间,让他一夕之间,从风风光光的王爷,一无所有……”
蓝夭国皇帝道:“别说了,南王早已被斩首,你还是留一口气,好好活着,皇兄带你离开这里……”
十九公主却笑着合上眼,声音也越发的轻,“……你我到底是要阴阳两隔……”便去了。
大将军左合突然从天而降,一眼看见皇帝满身血污,顿时吃了一惊,又见皇帝躲在角落手里抱着一人,心里才算稍安,忙上前见礼道:“微臣救驾来迟!”
外面的局势已经为左合麾下稳定,打斗之声渐息。此刻倒显得屋中火烧的哔啵声刺耳。蓝夭国皇帝抬头看到是左合来了,便松了一口气,并没有将十九公主交出,而是自己亲手抱着往外走,道:“可捉到幕后主使者?”
院落里已跪了一排死士,除了一二个服毒自杀的动作慢了些而被制住,其余的都已经死了。左合跟在蓝夭国皇帝身后汇报道:“主使者有长老会、神女,也有巫神,是他们共同谋划而成。”
蓝夭国皇帝道:“如此说来,他们这一次是撕破脸要与朕公然敌对了!”
皇帝盛怒,空气中透着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左合只是低下头沉默
竹屋转瞬就被烧毁,无人留意刘萋萋、云王和房蜜等人。而蓝夭国皇帝也在左合的护卫下,离开了温泉。一起离开的,还有已经死去的十九公主
蓝夭国皇帝出谷回京的必经之路上,出现了一个戴着紫色面具的女子。女子徒步行走,不多时便来到山的一处。四周怪石嶙峋、草木干枯,而一个隐秘的山洞就隐藏其中。听到她的故意咳嗽,里边于是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神女掌事,请进来吧。”
神女掌事愣了一下,却没有立即进去。山洞里不时飘出难闻的怪味,她十分不喜。若不是迫切想要得知结果,她才懒得亲自过来
似是了然神女掌事的心思,里边又传来声音道:“既然神女掌事如此胆小怕事,那还是请回吧!”
好个狂傲的巫神!神女掌事一咬牙,掏出手帕掩住口鼻,又提着裙摆,才小心翼翼钻入山洞。洞中光线昏暗,好几个拐弯之后,她才见着巫神盘坐在那里,看到自己进来居然连眼睛都不曾打开。她不由心里着了恼,却又不得不提防对方使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