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四高高兴兴地赶到鞍山火车站出口,按照张厂长的交代,没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他的儿子小张。“这回总算熬出头,可以把损失的钱找回来了!”想到这里,他高兴得快要哼哼起小曲儿来了。又走了一会儿,他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这个小张来送钱,怎么没见到他装钱的兜子呢?他把钱放在什么地方了?那可不是小数目啊!”
他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又不好意思开口直接问小张,便加快脚步想等一会儿,到于姐家后自然就清楚了。到了于姐家,张家父子俩见面后抱头痛哭了良久,裴老四实在沉不住气了,便问道:“小张,你不是送钱来了么?带来多少?赶快拿出来吧!”
小张擦干眼泪说:“大叔,太抱歉,我实在是对不起您老人家!一分钱也没带来。我不是送钱,是来换我爹的。”“什么!?你他妈的再说一遍!”裴老四瞪着眼睛,快要吼起来了,他已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张见裴老四像没听清、没听懂的样子,便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裴老四这时被气的七窍生烟、差点疯颠,恨不得立马上去把那爷俩一顿扁踹,打死他们,钱也不要了!可于姐和小鱼儿过来死死地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动手。她娘俩看出了裴老四有要动手打他们的意思。
裴老四后来冷静下来就没动手,实际他也不敢把人家怎么样,也有吓唬他们爷俩一下而已。他绷着脸,没有好气地说:“老张,你们爷俩玩咱们是不是?把咱们当猴耍呀?你他妈的在这呆了一个多月,我小烟供你抽着、小酒供你喝着,你却来这套,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张立马说:“大叔大婶,还有这个漂亮的小姐姐,你们息怒,我不是不想赔你们钱,是实在没搞来钱。那些人都和我爹打交道,根本就不认识我是老几。他们现在能轻易相信我、把钱借给我么?你们要想真的拿回钱,只有把我爹放了,他回去才能张罗到钱,你们自己合计吧!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裴老四看着这个简直和老张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小张,听他说的话有板有眼,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而且还镇定自若,没有一点撒谎、害怕的样子,也就没再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那小子见此情景立马又接着说:“你们放心,如果我爹不把钱送过来,你们就是撵我走,我也不会走,跑了和尚还能跑了庙么?”
那个老张听见儿子说出次话,暗暗大吃一惊,心里佩服起儿子来,“真没想到,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成熟老练了呢?看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我强多了,将来肯定有出息。”
小张见老张什么也不说,目光有些呆滞的样子后,以为他爹被折磨得痴呆了,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把我爹逼成这样了?是不是对他……”
老张一听儿子突发此问,恐怕被对方看出破绽,便立马严厉地对儿子说:“别瞎说,他们根本没有错待我!刚才我是在想回去后,找谁才能有把握把钱借来,快点赔偿他们。孩子啊!这件事全是我的错,可把他们害苦了,太对不起人家了,我得抓紧回去,事不宜迟,恐怕日久生变啊!”
小张对父亲的话心领神会,便说:“大叔、大婶,如果这样子,你们就快点让他走吧!好早日把钱借来还给你们!”“裴老四听二人说的是那么回事,便不假思索地说:“老张,那你就回去吧!”
“实在不好意思,委屈小侄儿在这再呆几天。不过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们绝对不会虐待他。等你回去把钱张罗来,我请你们爷俩好好地吃一顿,再领你们到千山去玩一玩。”
老张如笼中之鸟,恨不得插翅立马飞出鞍山,赶快逃离这个鬼地方。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今生竟遭此劫难。但他还是不慌不忙地趁那几人不注意时,向他儿子使了个眼色后,才一步三回首的慢慢地离开了这对剥削了他一个多月人身自由,现在又开始剥夺爱子自由的可恶男女。
张厂长不是法盲,他早就明白这对男女对自己的做法是违法的,他们根本没有权利剥夺自己的人身自由。但是自己是被骗来的。清醒时,已被他们严密地监禁起来,根本就没有脱身的机会,也无法向外界发出求救的信号。他同时也心知肚明,这几个人要是真急眼了,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他曾试图逃离过,但是不仅没有成功反而打草惊蛇,让他们加强了戒备。后来他又出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保住性命,以后再寻找机会逃脱的动机,表面上老老实实地任其摆布了。也只能这样,他一个人势单力薄、孤掌难鸣,再者如果来硬的,落个鱼死网破,又有何意义呢?
“眼下机会不是来了么?!”他庆幸自己最后的决定是正确的。他踏上了火车后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默念道:再见吧——鞍山,这个可怕的地方。然而他又情不自禁地担心起儿子来了。
他为自己有这样一个有谋略、有胆识,尤其是有孝心,甘愿舍身救父的好儿子而感到骄傲!同时也增添了担心儿子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去面对列祖列宗、怎么向妻子交代的莫大的苦恼。
他坐在火车车窗旁,朝后望着铁路旁边的电线杆子,宛如向后倒去似的快速闪过,离鞍山越来越远,离故乡越来越近。蓦然,他产生了游子离家数载而归,急于见到亲人的急切感;然后又感到有一块无形的巨石沉重地压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又想起了才十七八岁的儿子,“现在怎么样了?那对狗男女对他能真的客气么?有没有像上次吓唬我那样地对付他?”他又自卑起来,觉得自己活得太窝囊!“出了这么大的事,还得靠一个才十几岁的孩子来救我”,作为父亲的他,有这样的想法是难免的。可是他多虑了,还是低估了儿子的能量。他的儿子小张,做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壮举。
小张见他爹被放走后,暗暗地松了口气。他高兴解救父亲的第一步已顺利迈出,又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他意识到:自己脱身之事不能操之过急,那样容易败露自己的计划。他拿定了主意: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他时刻提醒自己:要处处多加小心、谨慎行事,千万不能前功尽弃。
展望历史,古今中外——自古英雄出少年的事迹真不少。如中国的司马光,才几岁的小小顽童,竟能在小伙伴掉入缸中有生命之危时急中生智,用石头将大缸打破,使水立马流出,救人一命的事迹真是举不胜举。
今天的小张做出的这样的惊人之举虽然不能与那些人相提并论,但是能做出他这样举动的人还真是为数不多。远的不说,如果这件事是发生在裴老四他家的话,不仅他做不到,令外几个鼠想都不能想了。
他们极端自私,一心为自己,就连父母年老,都快吃不上饭时,而他们竟然还花天酒地、视而不见、知而不管两个“老东西”的死活,甚至还盼他俩早点死,好分他们的房产呢!
小张头天晚上闭着眼睛宛如睡着了一般,但头脑一直在运作,他先不动声色,暗暗地观察那几个人的举动,分析、判断他们的性格、生活规律及思想动态,警觉程度。另外又借上厕所之机,对附近的地形有了初步的了解,做到了知己知彼。
他没用三天的功夫,对这里的情况就做到了心中有数。他看出那个小鱼儿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自己主要的对手是裴经理。他发现裴把精力主要集中在晚上,白天经常是呼呼大睡补晚上的觉。裴经理之所以如此,他主要是考虑白天光天化日之下小张不敢逃跑。
有一次小张为了试探裴老四白天故意在厕所里呆了十多分钟,但是他回来时,见裴老四仍然一动不动的睡在床上。他仍不放心,就又试探了两次,结果同前。最后他决定选在白天,裴老四熟睡时,借上厕所之机悄悄溜走。
这天夜里他强迫自己不做任何多想,就是睡觉。第二天早饭后不久,他就直嚷嚷肚子疼,说自己喝凉水,慢性肠炎犯了。裴老四、于姐谁也没多想,还产生了些同情心,给他买了不少药。
于姐还安慰小张说:“孩子,要不是这么多钱,我们早就让你爸回去了,我们从情理上来讲,也不愿意让你在这吃苦。你千万别恨大婶,我们是不得已而为之。”
小张深受“感动”,眼泪夺眶而出。嘴上一个劲的说着感谢的话,可心里却在暗暗地骂着他们。他不时地做出痛苦难忍的表情,一次又一次的上厕所,一蹲就是十多分钟。于姐见状,几次张罗要领他去医院看看,但都被他婉言谢绝了。
到下午两点多钟时,小张见两个女人同时不在身旁,又听见裴老四响起了鼾声,便悄无声息地下了地。他走到大门前轻轻地把门打开,出去后又回头望了望,见没有人跟出来,便悄悄地把门慢慢地关紧。随后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走出楼门,瞬间不见了踪影。
过了有半个多小时,于姐过来想问问那孩子好点没?她一进门,见裴老四一个人在那呼呼睡大觉,不见了小张。这时他也没慌张,还以为小张在厕所里蹲着呢。又过了一会,他到厕所前,见里面的灯还亮着。
她以为小张仍在里面,也没好意思拉开门看看。后来她在外面清了清嗓子,问道:“孩子,好点没有?我看实在不行就别硬挺着了,婶儿领你到医院去掛点滴吧!”
她说完再听里面,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就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确认里面确实没有动静,这时她才感觉到问题严重。但是她也没往坏处想,而是想这孩子是不是晕倒了?她立马一下子把门拉开,见里面根本就没有人,这时才明白那小子已逃跑。
她急得声音都差了,立马把裴老四拽起来。裴老四起来后,揉着发红的眼睛问:“怎么了?”“还怎么了?你把人看哪去了?”裴老四听完于姐这句话困意立刻全无。他立马和裴姐又把两个屋里以及厕所、厨房仔细地检查一遍,两个人互望着,僵尸般的站在那里不动也没声。
最后裴老四叹口气说:“咱们仨,全是二百五呀,都被这个小王八犊子给骗了!”他嘴上骂着小张,但心里还不得不佩服,“这小子人不大,鬼心眼儿够多的呀!装的也太像了,简直如同接受过训练一样!唉!真是后生可畏呀!这小子……”
他后来突然说:“于姐你别上火,钱瞎不了。那小子刚来时不是说过“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么?咱们收拾收拾,去河北他家中,把这个老的、小的和尚都擒来,看他还往哪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