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风急五更里,天涯东霜西寒冻。
单事音书终黄土,书香漫漫多寂寥。
风卷起满地黄沙的疆场,杂草漫天而起与那风的呼号声连成一片,天地之间暗了下来,埋葬了无数的寂寥与不甘的无奈。她衣袂翻飞间,那倾空而来的爆雨狠狠的砸了下来,仿佛正要洗涤尽世间的一切。月墨炎不知从哪里拿了雨布出来,与月白天两人一人扯着一边,替夏紫候撑开了一片天空。
“小姐,下雨了,回去吧。”赫连轩当然也在那雨布之中,一个文弱军师,若是不好生照顾着,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那她们小姐不是又要更累了?月白天想的通透,担忧的朝夏紫候望去。
夏紫候挥开那头顶上的雨布,薄如蝉翼,却能挡住一片雨。当真是月墨炎的杰作。
“不必挡了,回吧。”她走的很慢,缓缓的走在这片曾经杀戮倾天的战场之上,那些战士拼死护城的一招一式,那染血的盔甲,那一声一声报效国家的撕杀与呐喊,那些家眷期盼的眼神,全部在眼前一点一点的浮现开来,会唱大戏的李全走了,会用女子般的身段为众人取乐的小四走了,一个个的走了,死在这场战争里面。
她竟然步伐踉跄。一旁的月白天眼尖的走到她身旁替她撑着。月墨炎那柳叶眉微微的促起,她知道小姐与这些战士那七年几乎是同吃同住,天天眉眼都是带笑的,那感情深的跟什么似的,只是,眼下一下子去了近四十万人,她心里怕是痛到了极点罢?
“小姐……”
“无事。”她平淡的声音听不出起伏。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滑落了下来,月白天望着她那微红的眼眶,心里狠狠震惊了,分不清那滑下来的是泪还是雨水,她不再说话,只是陪着她静静的缓缓的走向回城的路上。不远处有人撑着一把印着梅花的青伞走了过来,那人远过多的望过去,只望到那半灰棕色的衣,那银色的衣领,挺拔的身形,那形状近乎完美的玉佩挂在那腰间,缓步而来时微微而过,步步生莲。在倾盆大雨中,他周身却未被雨水浸染一点半点。
月白天防备的微挡在夏紫候的前面!赫连轩被月墨炎早早的就拽回了云城,省得大军师在这里感冒了,丢人现眼!
夏紫候微红的眸半眯望着眼前而来的男子,他墨蓝的眸子似乎随时都能将她吸进去一般的带着强大的磁力,嘴角微微的扬起,带着些许笑意,长发以墨冠束起,骨节分明的手白皙的如同那上好的温玉,他那半灰棕的衣以银丝锈边,鬼斧神工般的脸带着尊贵与优雅并存的非凡气息,那种尊贵与优雅如同与生俱来。
“阁下是哪位?还请报上名来。”夏紫候那一袭紫色大衣被雨淋了个透,勾勒着那完美的身形,只是那脸上半边黄金面具以及那另一半诡异的令人发指的胎记,影响了过多的美感!
她微微的皱着眉,眼前的人,让她觉得与一个人很像,太像了。唯一不同的,是那微改的容颜与那一身的尊贵气质与风华。
“傻瓜,何必独自伤神呢?”他将伞撑到她的面前,不顾她那一身的潮湿,在月白天那愤恨的眼神中神色轻柔的将正欲后退的她拉入怀中。月白天不是不想砍了他,而是,她刚做出这个想法,她就发现,她已经不能动弹了。眼前的男人到底强到了什么经度?
“松开。”夏紫候明显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她散失了那么多年的功力,眼下就是案板上的肉,她很不喜欢这种主动权被别人掌控的感觉,微微挣扎,却发现毫无作用。他的那句傻瓜,在她耳朵里面轰的炸开了锅!她觉得莫名其妙。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她长得丑还招花惹蝶了不成?
“为何要松?我特地大老远的跑来的呢。”男子薄唇就着她耳边轻声道,下一瞬他浅笑着以相当优雅而快速的放开了她。青色的桃花伞落到了地面上,雨滴在积起水洼的地面上溅起了涟漪。
月白天看到了他的胸口,微微的有鲜血浸透了出来,鲜红的颜色映在那灰棕色的锦袍上与雨水一起往下滑。而夏紫候,在那冰冷的神情中,她右手之上拿着一把匕首,好整以暇的望着对面的男子。
“真真是无情。不过,我总算是见到你了。回去吧,以后莫要伤了自己,我会心疼。”他抚着胸口处朝她温柔的浅浅叮嘱着,雨中的两人,一个无限温柔,那墨蓝的眼眸中溢满了眷恋,一个冰冷无情,那手中的匕首下手的速度丝毫不含糊。
“我的事,与你何干。滚。”她的语气从本王不自觉变成了我,却未曾察觉,她只知眼前的人定然不是什么好人,她只信无功不受禄,以为又是另一个苏倾!她手中的匕首寒光微闪,那上面滴血未沾!可见那狠狠的下手,将眼前的男子伤的有多狠。他却依旧温雅的站在那里。
他望见她那微颤抖的手,心里扬起一抹得意之色。阿夏,不论怎么变,你终究是你,我终究能认出你来。第一次见一个人,体温上升过,大概便是一见钟情。
夏紫候头也不回的与他擦肩而过,月白天在下一瞬间跟上了夏紫候的步子,心里却在发毛,如果她当时跟眼前的男子对上了,她绝对讨不到任何一点好处,这人比苏倾更难对付!只是自家主子……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的人了?
他捂着胸口冒着鲜血的地方,望着那抹坚定离开的背影,笑的有些傻。他不远万里赶来,只为见她一眼,只一眼,便足够了。原本以为想着她是因为她个性绝无仅有,如今看来,怕是非她不可了。
“少主!”一抹黑影由远及近出现在他身边。拾起地上的青伞撑到他的头顶!自家主子从得知她的消息之后就日夜兼程的往这赶路,就算是神仙也受不住那般的折腾啊!!
“天影,本宫确定了,她就是她!”天影眼尖手快的将倒在雨中的他抱起,只是,在见到他胸口心脏处的刀痕的时候,心里凉了大半,主子,为了一个女子,当真值得你如此不要命吗?追女人也不是这么追的吧?他为他止住了血之后抱起他匆匆消失在了雨里。
回到云城之中的夏紫候早已换了身衣,此时正坐在那雕花床前喝着月白天递上来的姜汤,窗外的雷雨声轰呜不绝,她默默将碗递了过去,月白天接过碗递给一旁的婢女示意她们退下。
“白天,明日启程回永安。”
“小姐,那公子昏迷之后被人带走了。”月白天端姜汤的时候去看了一眼,问过守城的人才知道,他昏迷了,被人带走的。看样子,主子那一刀刺的够狠的啊!
“嗯。”她淡淡的应了一声,算是知道了。将那半边面具取了下来,长发也随之放了下来,抬手月白天为她宽好衣,取过一旁的梳子替她梳理那一头秀丽的墨发。
“下去吧。本王自己来。”她伸手接过月白天手中的象牙梳子,月白天将手中的梳子交了上去,心里却满是疑问。但是她知道,什么能,什么不能,于是忍了下来。夏紫候似乎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
不知道是解释还是其他。“本王……也不曾识得他。”
月白天点了点头,替夏紫候理了于被窝,嘱咐她早些休息,顺手关了些灯盏,这才出了房间。光线变得有些幽暗,夏紫候坐在那镜子前,望着眼前半边如同仙子,半边如同恶魔的脸,笑了笑,她在考虑,要不要将整张脸都变得满是胎记。想想又觉得作罢。
躺在床上,那外面雷呜电闪的倾盆雨声令她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那脑子里面那仿佛梦境般的那短短几刻在她的眼前反反复复的转。他那墨蓝带着笑意的眼眸,那薄薄却勾起一抹温暖弧度的嘴唇,眉色宛如笔锋,若是不言不语,也能给人一种笑面温雅的感觉,只是那组合在一起的气质,竟是无与伦比的尊贵。连同那夏天临都比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依稀之中,好像有轻抚她的发,如同待至宝一般的珍视与温柔……
第二天天色微亮,一行人已然整装待发,夏紫候为恐边防有变,在云城便已经招兵买马保证军队的充足性,而她,则将她那先皇给的五十万,新新旧旧放在了云城之后的郡县里,自己则带着那剩余的十四万军队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七天十四万浩荡的军师出现在了永安城门前。
夏紫候一袭紫衣,玉冠正戴,金勾铁马映着那金色面具,显得更是杀戮重重!那一身的煞气逼得那两旁围观的百姓神色越发恭敬。而一旁的凤聆战衣披身,手持红樱枪好不威风,在夏紫候左手边虎背熊腰好不气派的卓远终于得意了一把。在三人身后,跟着一辆马车,那马车之上的,便是赫连轩,赫连军师,对于只能文不能武的文弱军师,夏紫候很亲兵的将两员贴身侍女让过去照顾他了。军师在那马车里成望着一冰一火两位脾气爆到了极点的美人……咬牙切齿!!痛心疾首!!无可耐何!!
“王爷,属下一定要将今天这事告诉素英!大爷我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卓远笑的不见眉眼,说起他那土匪媳妇王素英,他便是一脸的春风得意。话说这王素英,长的是英气非常,身手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好,当初夏紫候欲招安她,却不想,她继续当她的土匪婆子,只不过换了个名号,叫做茶楼掌柜,可见此人也是不受约束向往自由的。
“哈哈哈,兄弟,搞不好这回你回去还得跪搓衣板”说起王素英,还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原本吧,这卓远是土匪,一天抢到了王素英的店上,结果两人就天雷地火的对上,卓远只一回就相中了王素英,半年之后卓远接受招安,王素英下嫁卓远,不知这是不是王爷的功劳?
“大爷我内人让跪,那就跪,疼女人的男人,才是纯爷们。”这个原则还是有的,要不然,当初早就被官府给缴了,哪里还轮的到夏紫候去招安?不过这话在理!凤聆朝夏紫候道“王爷,这卓副将倒是越发懂得疼女人了。”
“凤将军,你可是在告诉本王,你想成亲了?”夏紫候此话一出,凤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悔不当初!朝卓远使了个眼色。两人好兄好弟的在一旁一搭一唱好不欢快,夏紫候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