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相争,比的就是冷静与耐心。持剑屹立,自可保证全身上下无一空门。一旦发动,剑气所催,守备方面必然有所忽略。也许这疏忽转瞬即逝,但即使是一毫秒的偏差,都可能让自己命丧黄泉。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险,所以两人只能如此默契的静静对峙。
殊不知,静,也是一种武器。而且是杀人于无形的,最厉害的武器。
黑衣人蒙着的脸颊上,已有冷汗沁出。
可她并不恐惧,只是清楚,在不远的某处,正有一个人等着自己回去复命。她也不在乎回去晚了是否会被惩罚,只想知道,那人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迟迟不归而辗转不安——哪怕就只有那么一点点的担心都是好的,只要那个人还在乎她。
眼神的一个恍惚,出卖了她的思想。
虽然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可白衣人已腾身持剑直刺而来!她急急提剑想要格挡,但对方的出手实在太快太猛,转眼间剑尖就已刺到她眼前。此时就算她拼上全力,也已完全不能招架。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是她二十年来第一次体会到被压制于人的感觉。
她知道,今晚已不能如约回去复命了。那个人说过,失败者没有资格再立于他面前,而她已经失败了。
面前似有一阵清风滑过,之后就再无异样。
风依旧在吹,树叶依旧扇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这样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足够让人从一个世界堕入另一个世界。她终于有勇气再次睁开眼睛,惊讶的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竟完好无缺!
而白衣人的那一剑,不过是堪堪滑过她的面颊,带破了那面她用以遮颜的黑布。清冷的空气迎面而来,月光在柔软的长发上留下朦胧的光晕。
她望向对手,那人就站在她对面:白衣胜雪,面容姣好却妖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
她是谁?
居然有人的速度能胜过她,实力上也完全克制住了她,而且还是名女子。虽然表面看上去很柔软,但她清楚,这个女子绝对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柔弱。
女子笑了,怪异地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戏谑般地说着:“第一杀手就是第一杀手,果然厉害。那么多的人都奈何不了薛剑,你一出手就送他归西,我果然没看走眼。”
“你到底是谁?”
她的眼神让自己感觉很不舒服,很是奇怪,浑身都不自在。
“玉芙蓉,出水芙蓉·玉芙蓉,我就是你今天刺杀薛剑的那个雇主。”
雇主?
有些不相信的将她打量了一番:“你……不可能吧,他说,这次的雇主是一个姓胡的公子。”
“我就是啊。”玉芙蓉轻笑着,走向了她,将一叠银票一张张摊开在眼前,“这是你的报酬——薛家财产的三分之一,请查收。”
轻蔑地看了看玉芙蓉手中的银票,却不伸手去接,而是死死地盯着玉芙蓉,那眼神,似乎要将她看个通透。
面对这样的眼神,玉芙蓉并没有生气,而是笑了。将银票又理好,叠起来,笑着交到了她的手中:“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放心,我会老老实实地回答你。试探你是我不对,我道歉,不过这薛剑生平做尽坏事,人人皆想诛之,我现在雇佣你杀了他,也不是一件坏事,是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了眼放在手中的银票,她也不推脱,这毕竟是自己应得的报酬,她自然会收下了。不过……
在收捡好银票的下一刻,一道银光闪过,手中的长剑已经直指玉芙蓉的咽喉:“说,你试探我的实力,到底是想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我杀人的规矩。”
感受着长剑传递给自己的冰冷寒意,玉芙蓉只是笑了笑,抬起手,用手指微微将剑移开:“别这样嘛,我好歹也是你的雇主。再说了,我已经为试探你的事道歉了啊,你梅影飘香就不要小家子气行吗?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还是和你有利益关系的雇主呢。”
微笑着,盯着她看,却见她不说话。玉芙蓉又笑了,轻声说道:“好吧,我就实话说了,我让你杀薛剑,就是想试探一下你的身手,看你有没有能力做一件事,事成之后,薛剑剩下的三分之二的家产,全数归你,如何?”
“条件的确很诱人,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任务,非要你大名鼎鼎的玉芙蓉,雇佣杀手去做啊?你‘江南七邪’的名号,难道说是浪得虚名吗?”
梅影飘香虽然收起了长剑,但依旧不敢对对方有丝毫地松懈。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名震天下的玉芙蓉,论实力,绝对是在自己这个只会在暗中行动的杀手之上。
“开玩笑。”对于质疑,玉芙蓉常常都是一笑了之。他们“江南七邪”的实力,岂是能轻易在人前显露的?所以,即便是被人揣测,他们都不会去争辩,因为实力不是用嘴巴说的。
“我会雇用你这个杀手,自然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我不得不站在幕后。怎么样啊?敢不敢接手这项任务啊?——比起刺杀薛剑来,这项任务绝对很简单,对你梅影飘香而言,小菜一碟罢了。”
“哦?”自然是不信了,“真有这么好的事?”
“薛剑的家产对我们没有任何的诱惑,我与你上家联系时说的那些都是假话,除了他奸淫少女的这件。你刚才也看见了,如果你没有接受这项任务,那么这嘉陵城,绝对又会多了一个无辜少女。”
“那么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玉芙蓉不言,只是将一幅画递交到了梅影飘香的手中,并将一个精致的小玉药瓶也一并交给了她:“我要你,将这毒下在画中人的身上。”
下毒?
她梅影飘香杀人,一项都是见血的,这下毒……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怪异喜好的雇主。
算了,既然人家给钱,那么就满足她的需求吧。
低头看着画中的人——林熙何。
“他是?”
情人吗?
应该不是,看着都不像。
“他叫林熙何,是当朝丞相大人的外孙。”
“杀了他,对你有什么好处啊?”目光根本不离画中的林熙何。
“你梅影飘香做事,不是一向只收钱办事,不过问缘由的吗?”
“只是好奇,随便问问罢了。”说着,收起了那幅画,“可有他的下落?”
轻笑着,玉芙蓉并不回答,芊芊玉指指向了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嘉陵城,这才慢慢悠悠地说道:“我刚才已经去看过了,他就住在嘉陵客栈里,二楼第三间厢房。他现在在静心修习内功,想来是个下手的好机会。”
修习内功?这不正是下手的绝佳时机么!
虽然不知道他的身手如何,但一个人,无论他有多么的厉害,只要是在修习内功心法之时就必须静下心思,一旦被打断,十有八九都会走火入魔。就算自己的武功真的不是他的对手,也不用担心自己无法全身而退。
嘴角勾起一丝诡异地笑容,随即将刚才被玉芙蓉扯掉的面巾重新系好。刚准备动身,却闻玉芙蓉淡然地说着:“除了那个家伙,其他的人,你想怎么杀都没问题,不过有一人,绝对不可伤她丝毫。”
“谁?”
玉芙蓉随即又展开了一副画像,是秋若水的:“此女子名为秋若水,相信你这位杀手也该知道她的身份。如果可以,你最好能将她带来,带到我这儿来——我会在嘉陵城东的那座桥上等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哼。”瞄了一眼画中的人,梅影飘香不语,只是冷哼一声。随着衣袂的响声,一身黑衣消隐在了这沉寂地夜色当中,听那声音的去向,应该是往客栈的方向而去。
而依旧站在原地的玉芙蓉,则是抬头看了看隐没在黑夜当中,根本看不见身影的暗杀者,冷笑着,转身离去。
一切又恢复了夜的寂静,分别离去的两人却不知,就在她们交谈之际,离他们不远的一处小土堆上。紫衣银发的戎蝶正盘腿坐在篝火边烤着野味,而在他的身后,同样是一头银发的灰衫少年,正如饿狼般地看着他手中的野味,馋得直咽口水。
没办法,自己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能不饿吗?但是,当看清拿着那野味的人是戎蝶后,所有的思绪,所有的幻想就此结束。有气无力地挥动起手中的双剑,砍在周围的树木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隐王殿少主,那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啊,他干嘛和爹为了一件小事而赌气跑了出来,结果就遇上了戎蝶。不由分说地要收自己为徒,结果就……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爹!我知道错了,你就来救救你这可怜的儿子吧!
内心在喊叫,耳边却听见戎蝶对自己说道:“过来吃点东西吧,你若是饿死了,我还得赔你爹一个儿子呢。”
啊?
还没明白过来,戎蝶已经将那烤好的野味递到了面前。
美味当前,什么都不重要了,有什么问题,吃饱了之后再说也来得及!
看着少年那狼吞虎咽样,戎蝶笑着站起身来,看向了刚刚结束了一笔交易的树林。抱怀,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这是她们江湖人的事,我还是别去过问为好。”
说罢,看向了那少年。
还是想想怎么处理这个小麻烦为好,说什么收他为徒,全是吓唬他的,但又答应了他爹,替他管教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儿子,总不能就这样把他送回去吧?再说了,送他回去,必然会经过苗疆……他可不想出现在苗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