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优,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如今的天下,与前朝有关的,除了人人皆知的玉龙山庄,就只剩下这苍雪宫残破的遗址了,也不怪隐王会在此说出这样的话。前朝不复存,王孙作庶人,他可是被记入史册的隐太子,历经圣城现世,红尘净化,亲眼目睹故土的沧海桑田。
低下头,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这是……
看着雪焰,林熙何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说些什么,只好就目光看向了段无痕。却见他对上自己的视线后,闭上了眼,摇着头。
眼下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
他和隐王都是历经红尘净化,由人修入魔道,自然明白隐王此刻心里所想的是什么。
抬眼看了看妻子的灵位,缓步退出。见状,林熙何是急忙跟去。
眼下,隐王的情绪不太稳定,可不是问问题的时候。那个段无痕……虽说与他不熟悉,但他与隐王熟识,又是历经王朝更替之人,他可能知道一些自己想问的问题答案。
无言地走过茂密的树丛,来到一处池塘的遗址边。汉白玉的栏杆早已不似从前,但这里,却是他们回忆最多的地方。
一声叹息,段无痕停下了脚步,回身看着尾随在身后的林熙何,问道:“你可是想问我,关于过去的那些事?”
“这……”虽然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只是对着段无痕直挠头。
“你想知道什么?”
“隐王,我想知道,隐王和晚空……就是前朝的九王爷,他们的事情。”末了,却又试探性的问了句:“可以吗?史册上所记载的那些事,太多浮沉。你既与他们熟识,就很清楚他们之间的事。”
“隐王和九王爷啊?”抬头看着蔚蓝的天,回忆起来,道:“隐王,本名宇文浩天,是前朝昭月的隐太子。其母凤菀皇后,是奕鸿和亲而来的公主,可是生下隐王没几天就逝世了。九王爷,本名宇文渊,其母是宠妃,也就是后来的烟阳太后。太后有三子,长子宇文述学,也就是最后的一位昭月帝王,幼子宇文广庆,是最小的皇子。”
说到此,就连段无痕这样的局外人都忍不住地叹气。
“怎……怎么啦?”
又是一声叹息:“隐王刚才也说过啊,宠妃为了扳倒隐太子,是用尽心机,可碍于太子身后有亲王,有娴太妃,有一帮太子党做后盾,一直无果。直到隐太子十一岁,宠妃所怀九王爷即将降生,她再也按耐不住,打算用腹中的九王爷,去扳倒隐太子……”
夜深,人不静,何况是这皇宫之中了,更何况还是在今夜的皇宫。
看着宫人们形色匆忙地跑过自己的视野范围,或端着药壶,或端着水盆,不停地穿梭而过。已是不惑之年的宇文穹,不改一脸地焦虑,极度不安地在这岚颐宫前,来回地走动着。
忍不住地叹气,时不时地向宫人们疾奔而去的寝宫内望去,却又一脸地无可奈何。没办法,那紧闭的门窗不透一丝缝隙,根本看不见内里的情况到底如何,只能看见投影在窗户上忙碌中的人影,只能听见一个女人痛苦地呻吟。不过,那声音,似乎较之前相比,要虚弱很多了。
虚弱是肯定的,毕竟四个时辰都过去了,可襄贵妃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依旧不见出生的迹象。
这可如何是好啊?
“皇上,再这样下去,娘娘可就……就……”
不用别人提醒他也清楚,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否则母子不保啊。
但是,面对这样的事情,他又该怎么办?该如何去做?且不说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保住,如果襄贵妃这次因难产而去了,那他这位帝王会怎么样?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不知道,他不敢去想,因为他怕自己真的会再次失去宠爱的女人。凤莞皇后去世多年,后宫女人虽然众多,可这些年能让他像喜欢凤莞皇后那般,真心喜欢的,却只有这个襄贵妃。
“怎么样了?襄贵妃现在情况如何了?”
一手抓住了从里面疾奔出来,似乎是来汇报情况的御医。根本不等别人说话,宇文穹急问着,一副“再没有个结论,我就冲进去”的模样,吓得御医面目苍白,直接跪在了地上:“皇上,贵妃娘娘……难产,加上时间已经拖了这么久,娘娘的体力快要透支了。如果孩子再不能出生,情况……可就不妙了。”
情况不妙……
“难产?这怎么可能啊,襄贵妃已经不是第一胎了,怎么可能会难产啊?”闻讯而来的同胞弟弟宇文弋,一脸地诧异,向自己的皇兄行礼,立刻解释道:“臣弟深夜进宫,本有要事相商,没想到皇宫会发生这样的事。”
但是,眼下根本不是过问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皇宫的问题。宇文穹急忙挥手,一来阻止了宇文弋那无关紧要的话语,二来让还跪在地上的御医继续汇报情况。
御医转而向宇文弋行礼,解释着:“亲王有所不知,襄贵妃腹中孩子并未足月,娘娘又因受惊动了胎气,胎位移动,才导致难产的。”
“受惊?”不解地望向了皇兄,“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宇文穹并不急于回答弟弟的问题,而是让御医赶紧回岚颐宫。看着那人来人往的岚颐宫,听着里面犹如在割自己心地痛苦呻吟,宇文穹只能将弟弟拉到一旁,无可奈何地说着:“弋,你也是在这皇宫中长大,少数活下来的皇子之一,你该清楚后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皇兄,你是说……”
立即明白是因为什么才导致襄贵妃难产。
“是……皇兄打算如何处理此事?请恕臣弟多言,襄贵妃之事……如果九皇子能顺利降生便好,如若有个……万一,那可就是残害皇嗣之罪。皇兄,先帝还在时,最忌讳此事的发生,你可不要……放纵那些人啊。”末了,还是在犹豫不决中补充了一句,“想想凤菀皇后是怎么死得吧,皇兄还想再发生这样的事吗?”
“这个自然,只是……”
看着他如此为难地表情,听他说出这样的话语,宇文弋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难道说,事情……皇兄,襄贵妃难产,是谁造成的?”
深吸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摇着头:“皇弟深夜入宫,自是不知白天发生的那些事。此事关系重大,谁也不敢妄下定论,换做是你,也不敢仅凭一面之词,就认定是他造成襄贵妃难产。”
“皇兄?”
还想继续追问下去,却听见宇文穹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说着:“浩天那孩子单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这说出去谁也不信,可是种种证据又都指向他。如果查明真是他做的,按照律法,谁出面说情,也保不住他的太子之位,说不定……还要被贬为庶人。”
“皇兄,你说……襄贵妃难产和太子有关?”除了震惊,他还能有什么表情?“这……这不可能吧?你说是哪位嫔妃为了争宠,伤到了襄贵妃,我或许还会信,但你说此事是太子做的,这……这样的说法,就算是文武百官现在在此,也不会有人相信啊!”
当朝太子宇文浩天,封号隐,生母乃早年逝去的凤菀皇后,是皇后唯一留给宇文穹的孩子。
回想当年,凤菀皇后不也是被争宠的嫔妃所害,导致早产,却在生下隐太子后没几天,便撒手人寰。可怜隐太子一出生便没了母亲,即便有个太子的封位,即便是诸位皇子中,最得皇上喜爱的三皇子,都始终不及有生母在旁的皇子。因此,这些年来,但凡后宫有哪位宠妃生下皇子,对他的太子之位都是一道威胁。
不过好在,前朝有那些亲太子的朝野重臣力保,后宫有将他抚养长大的娴太妃做主,加上自己这个亲皇叔,这些年也都算是有惊无险的渡过了。可这一次,想要再保他,就必须查明,到底谁才是造成襄贵妃难产的罪魁祸首!
不住地摇头,看在宇文穹眼中也只换来了一声声的叹息:“别说是你了,我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对他的弟弟下此狠手。可眼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他,对他很不利呀。”
“皇兄如此说,是……也不相信浩天会做出这样的事?”
既然不相信,为何连点一下头都如此的困难?为何要在犹豫了很久,才百般无奈地叹气:“我将他暂时禁足娴雅宫,由娴太妃看着,等事情查清楚了,再下定论。弋,你该知道,在这个后宫中,没有母亲做后盾的皇子,是非常可怜的,何况浩天还是太子。”
“我明白的,谁不想拥有太子的宝座啊?
事情很明了,可却苦于没有足够的证据去证明太子的清白,也没有有价值的线索去找出那个罪魁祸首。
“不知皇兄可否详细说一下,当时的情形,又为何说所有不利的证据,皆指向太子?”
叹着气,好一会儿才说着:“襄贵妃是被一只突然跳出来的猫冲撞受惊才动了胎气,不但早产还难产。侍卫抓住了那只猫,却在那只猫的身上发现了属于太子的东西。众所周知,隐太子爱猫,而宫中有养猫的,也就只有隐太子的太子宫。事后我有问他,他也承认佩戴在猫身上的玉坠是他的,但他说那不是他的猫,他从没养过那只猫。我又询问他的宫人,其他人不是说对那只猫没印象,就是说太子的确没有养过那只猫,只有一个叫秀兰的宫女告诉我,那只猫是太子背着所有人偷偷养的,她也是在无意间看见太子在训练那只猫对着襄贵妃的画像做扑咬。”
玉坠是隐太子的,但猫不是……对襄贵妃的画像扑咬……
似乎从这里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拱手向兄长行礼:“皇兄,不如将此事交由臣弟来处理,我一定会查出真相,还太子清白。”
“也好。”
简单的一句,算是允诺,便不再言语。回身看向岚颐宫,他现在最担心并非太子能不能保住他的地位,而是那里受苦的爱妃。就像是“太子谁来做都无所谓,但爱妃就只有襄贵妃一个”。
看到兄长如此态度,宇文弋心中说不出的滋味。隐太子和襄贵妃相比,对他来说,女人比自己的儿子还重要。
默默地长叹一口气,顺着皇兄焦虑不安的眼眸,看向了岚颐宫。听着那痛苦地呻吟,却只能在心底祈祷着,希望襄贵妃能平安地生下九皇子。不管他对襄贵妃持有什么样的态度,可她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是他的侄儿,血浓于水,他担心隐太子,也会担心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
“皇兄,我去看看浩天,我想再听听他的说法。”
说实话,这个岚颐宫,他是一刻都不愿多呆。
“去吧。”很冷淡地回了句,视线根本离不开岚颐宫紧闭的门窗。
罢了,由他去吧,谁叫他是皇帝,里面那个又是继凤菀皇后之后,他最宠爱的女人呢。
转身,快步向娴雅宫的方向走去,心中所想自然是如何还隐太子清白。
然而,就在这人来人往的岚颐宫屋顶上,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有一对墨绿色的寒光,正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