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在叶落镇什么时候有黑衣人刺杀流光？”墨晚坐在天蒙亭，心底压着一缕怒气。
“回皇上，就是皇上在叶落镇找到洳妃娘娘那天。那天秦门主带着娘娘去了不远处的别院，他们要离开时，遭到黑衣人的袭击，然后就是娘娘炸死。”吴均回道。
“好快的动作，第一次没得手，马上就暗杀。现在张骏也消失了，生死不知，事情越来越棘手。”究竟是谁有这么手眼通天的本事，张骏的事情，丝毫没有进展。
“微臣以为，”吴均接过话，“张骏和黑衣人并无关系，他们因该是两路人。黑衣人的底细已经明了，跟皇后娘娘有关系，他们都是宰相府的死士。张骏的消失因该和洳妃娘娘失踪和神殿起火有关系。仵作传来消息，神殿里烧死的人极有可能是张骏，与此同时张骏家在世的人凭空消失。”
张骏背后的势力到底有多大？或者是其他国家派来的细作？“李锦容没那么蠢，不会留这么大的破绽。华淑仪李锦华是李锦容的堂妹，没多大脑子，这事换了她倒是做得出来，想必那些证据也不会被销毁，都在她那里好好藏着。”就像是在说牡丹和菊花那个更有观赏价值，墨晚不动声色就给人定了罪。华淑仪的舞跳的极好，可惜了那么好的身段。呵呵。
“微臣明白。”吴均早已看惯规则，不再像年轻时那么激情愤慨，岁月将棱角磨平，二十三岁就成为了墨晚为数不多的心腹，其中经历的辛酸和挫折可想而知。
亭外的天蒙在风中起舞，翻起一波又一波碧浪，生命的气息在空气里传递，流光是在这个季节来的皇宫，转眼已是三年过。曾经的漠然到今天的心有所属，逐渐蜕变的流光还能成为棋盘的棋子？
越过碧波望向宣雅阁的方向，墨晚发现自己也是退无可退，他爱的女人还在等着他，他一定会成为天下的胜者，他一定会给云儿他一生的爱恋。
“风谣的三皇子风轩沐前几天就到了叶落镇，这几天就该到王城了。”吴均开口打破平静。
“做好防范措施，这次的联姻只能成功。”墨晚抽回心思，嘱咐道：“派人看好雅公主，千万别出乱子，一定要她完完整整的嫁到风谣去。”
“是，微臣这就去办。”吴均应下。
雅公主尽得云妃的宠爱，也是墨晚最喜欢的公主。雅公主是天之骄女，墨晚纵容她一切无理行为，就连上次她私出皇宫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墨晚极尽可能的包容疼爱她，只因墨晚欠她母妃一个人情。因着这个人情，只要不损害国家利益，墨晚都不会雅公主做她不喜欢做的事情。直到风谣国君为风谣三皇子向雅公主提亲，墨晚才想到，舒雅已经十八了，不能再留该出嫁了。
碧波荡漾，无声低述只言片语就被主宰命运的两个女人，风卷起云在天上闲步，静看棋局起浮。
粉紫的树叶在风中飞舞，淡淡的香气在林间穿梭，光斑落在睡在躺椅上的流光脸上忽明忽暗。不再想那么多算计，不再担心四面楚歌，心里有了依赖的人，流光懒散起来，心里被绷紧的弦放下来。
“娘娘，宣雅阁资柳求见。”红衣还有些稚嫩的声音融在清香里。
资柳？难道是云妃让她来的？“让她过来。”秦觞执说过，流光殿除了红衣的一众太监和宫女都是功夫极高的。流光只当墨晚怕她落跑找来监视的，选了不会功夫的红衣贴身侍奉，跟红衣相对亲密些，偶尔说说闲话。
红衣还是个小女孩，稚嫩的身段和面庞，十二岁的年纪，神色总是唯唯诺诺。流光每次想到这些就在心里暗笑，她十二岁的时候还在初中读书，原来还觉得那不是人过的日子，现在才知道别人这年纪都小心翼翼的侍候人了。
“奴婢参见洳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资柳伏倒在地，一丝不苟的行礼。
让资柳起身后她却低着头一言不发，流光示意红衣推下她才说话：“多谢娘娘那日救了主子，奴婢会将这份恩情一直记在心里。”
流光让资柳坐下资柳执意不肯，流光只好由着她，等着她说下文。阳光跳到资柳脸上时，她开口：“那天主子说不知道怎么中毒的事情，是真的，主子确实不知道。”
直觉资柳知道些什么，虽然不知道资柳跑来的原因，流光还是想问一下：“你知道吗？”
资柳睫毛跳了一下，道：“四年前，皇上微服出宫，在王城的街上，看到有人在偷老人的钱袋，正准备上前阻止时，小姐先一步站出来，拆穿了他。那人恼羞成怒，见小姐生的漂亮，便想调戏她。小姐和奴婢都是芊芊女子，只能任他羞辱。小姐急的眼里全是泪，手指紧紧握着丝帕，脸上全是惊恐和不安。皇上出面替小姐解了围，他们一见倾心。不日，皇上将小姐迎进宫里，赐封云妃。之后皇上不再宠幸其她妃子，并执意要立小姐为后。可是小姐只是一个商贩的女儿，家里只有一个拉扯小姐长大的七旬姥爷根本没有什么财势，所有人都反对，立后事也只好放下。小姐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从来不会要求什么，对皇上也是千依百顺。后来，小姐突然就去了，没有生病，没有中毒，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走了。才进宫半年，她就永远的离开了，到现在奴婢都记得小姐死时脸上的笑容，那是幸福的笑。”
忆起往事，即使云妃现在安好，资柳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流光不去看资柳的眼泪，想起那天见过的云妃，当时只觉得那是个温柔的懦弱的佳人：“雅公主曾跟我说过，说四年前云妃的事情很离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那天雨下的亭子里，流光还当墨舒雅是妃嫔，那时墨舒雅也是安静的，不想过了两年再见当初懵懂的少女长成的骄横。
“小姐刚刚落气，身上就结了冰渣，那是可是六月的天气。等皇上赶来时，小姐已经完全裹在冰冷，皇上让人用开水去冰结果小姐身上的冰越结越厚。然后来了全身都裹在黑纱里的人，皇上单独见了他后，让他带着小姐的尸体离开。然后皇上赐死了宣雅阁所有的人，只因奴婢是小姐是最疼爱的人才幸免于难。小姐进宫后不久，姥爷便去了，小姐从那时起就是孤身一人。之后皇上说小姐去行宫养病了，让奴婢们将宣雅阁保持原样，同时宣雅阁成了禁地，两年里连皇上都不再踏足，知道娘娘你住进宣雅阁。”
“资柳，谢谢你，我无意与你家小姐争宠，皇宫不是我要待的地方。”资柳来说了这么多，原来是以为流光在墨晚眼里是特别的，谁又知道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
“娘娘误会了，想来娘娘也是明白人，知道皇上这么做的深意，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福气享受那些荣华富贵。”资柳说完福身退下，离开的淡绿色宫装为紫霜林添上一份绿意，像浮华里欲生欲死的迷茫，一阵风都能随时改变决定。
资柳的话落在流光心里成了两个极端，一个是善意的提醒流光不要被表像迷惑，一个是暗隐的警告流光不要妄图霸占云妃的位置。宫里的女人当真个个不简单，不知道她们想过没有，终其一生的争斗只为了一个男人眼光，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再抬眼，天已经快黑了，流光起身独自往紫霜林外走去。秦觞执还是要什么逢九向右才能走出去，流光每次乱走都还是出去了，想来是秦觞执逗她的。
可以避开人多的地方，想找个清静的地方静一静。越走越偏僻，现在的地方只能用荒凉来形容，吼吼的竹叶垫满地上的青石，淡淡的腐烂的味道在风里散开。踩着厚厚的竹叶穿过竹林，眼前出现百来平米的湖，湖面飘满腐叶，一湖水也是绿的有些发黑，刚刚淡淡的腐味就是从湖里穿了的。
宫里这么会有这种地方？不知道又多久没人来打扫。流光的目光掠过湖面，看到对面有处独立的院子。几乎黑尽的夜色里，时不时飘来一丝人声。流光踩着落叶，跟着那院子飘出来的若有若无的声音走过去。
树上的乌鸦时不时叫两声，虫鸣声此起彼伏，流光站在门外，虽说不信有鬼，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也难免有点怯意。
隔得近，里面的人念出的话，也清晰可闻，女子的声音一遍遍的重复。
“云舒惊鸿美目盼，君顾红妆倾心许。一朝入得宫墙内，万千宠爱万千妒。似水柔情琉璃心，沐如春风兰草质。自古无情帝王家，深深无奈几许泪。花落寂寞也入土，红墙女子谁有心？”
在流光准备推门而入时，里面又想起另外一个声音：“雅妃娘娘，身子要紧，夜深了，携着吧。”声音慢慢变小，估计是进屋去了吧。
念诗的声音又飘了过来：“哈哈，皇上，就算你是皇上又怎么，妹妹的死，你又能怎样！哈哈，你救不了她！就连报仇都报不了！”
流光愣在门口，心里发凉，雅妃是谁，她口里的妹妹是谁，墨晚都做不了的事又是什么事？
看到院子的牌匾是“离轩”。太多的疑问让人无法解答，流光摸索着回到流光殿，回去时记下了去离轩的，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冲动只会把事情弄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