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的吵闹声成功吸引了那个一直看她不顺眼的阿姨,她一进门,就是一阵吆喝,“你怎么能这样?让她光着小身子,现在夜里这么凉,刚洗完澡很容易生病的。”暮然终于从刚刚的怔愣中回过神来。
上去轻轻揽住小月,柔声的安慰:“乖,先把衣服穿上,等出去之后再挑漂亮的裙子。”不过话音未落,小月就更加大声的嚷嚷起来:“我不,我不,我就要现在穿。”一边嚷着,还一边使劲推着暮然。暮然本是半蹲着,一个不防,冷不丁的倒是被她推到了地上。
旁边的女人立刻抱起小月,生气的朝着暮然斥道:“装什么装,她一个小孩还真能把你一个大人推到地上。你别再这里装可怜。”她瞪着暮然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这时,从暮然的身后传来一阵清冷的声音:“我的家务事还轮不到你管。”是余皓远,语音平平,听不出什么感情。
他伸出手将暮然扶了起来,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说道:“你先去洗澡。”小月的哭闹在看到余皓远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一抽一抽的吸着鼻涕,很是可怜。看这样式,倒真的像被后妈欺负了的可怜小女孩。
暮然想说些什么,可张开嘴却实在不知该怎么说。便转身离开小月的房间。
和小孩倒不至于生气,只是小月那口口声声的妈妈却的确让她的心颤了几颤,几岁的小孩尚且如此,那么在大人的心中茹月又该占据怎样的分量。
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胸口,暮然叹了口气,不知道让余皓远爱上,不,哪怕是有点喜欢自己的这条路到底应该怎么走?那么遥远,望不到边,也望不到希望。像是在孤海上漂泊的一叶扁舟,浮浮荡荡,入目的也只是茫茫的水面与更加渺茫的天空。
突然好孤独,暮然拨了武馆的电话,很快,就听到宋昊的声音,“找哪位?不过看这个区号就知道你应该是我那不孝的师妹,在外面混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铩羽而归?”
一向的毒舌,若是平时暮然必定是要与之斗上一斗的。可现在,听到熟悉的调笑声,暮然没出息的鼻子一酸,觉得连这样的话听起来都很是窝心。
“看来是太久没人教训你了,你等着,这已经是第十三次你得罪我了,回去一次性清算。”暮然边揉着酸酸的鼻子,边佯装生气的说道。
那边的宋昊有点停顿,虽然暮然努力压抑,但声音中的哭腔还是很容易听出来的。虽然为她心疼,但也只是装着大嗓门嚷道:“行啊,有本事你快滚回来。”宋昊的话没说完,电话就被后面的宋师傅拿了过去。
对着电话筒,轻声训斥道:“这么久才打个电话过来,给你打还经常不接,你当真是翅膀硬了?”
一听到师傅的声音,暮然更是忍不住的留下眼泪,一边强忍着,一边颤抖着嗓子说道:”师傅,我想你们了。”
那边宋师傅也一阵静默,这丫头倒是很少这么说话,听着声音,想必是哭了。这让宋师傅心疼的很,这丫头,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自己身边。这次一下还跑了这么远,还不准我们去看她。不会一个人在那边受了什么欺负吧?
这么一想,宋师傅炸毛了,“丫头,你怎么呢?有人欺负你吗?你等着,我这就过来收拾他们。”
听着师傅的话,暮然更加的伤心,但是也只是抽嗒嗒的说道:“师傅你真逗,谁敢欺负我啊,我可是尽的你真传,还没靠近我,就倒下了。”停顿了一会儿,又哭腔十足的补充道:“就是想你们了。”
这么一听,宋师傅也就稍微放心了点。又七七八八的东问问、西问问,看他大有不放电话的趋势。宋宇只得自己抢过了电话。
和他们一通说,暮然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挂了电话之后,又有点失落。看着手里的电话,又不自觉的流下泪水。好想家啊,好想回到师傅的身旁。真讨厌,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爱哭鬼。
正当暮然不停的抹着眼睛的时候,余皓远推门进来。看到暮然的眼睛,也是一愣。接着有点尴尬的对着她说道:“小月还小,你别和她计较。”
暮然一听,本来就有点凉凉的心,瞬间进了冰窖似的。定定的看着余皓远,扯出一抹微笑,说道:“你觉得我会和小孩生气吗?”没待余皓远张嘴,又接着说道:“我暮然还没幼稚到这个地步。”
余皓远看着眼前满脸讽笑的女人,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样的暮然他很陌生,浑身都散发着与平时柔柔弱弱完全不同的气场。尴尬的愣了一会儿,说道:“没有就好。”停了停,补充道:“也别和阿姨生气,她说的话不作数。”
看着眼前人,暮然的思绪飘的有点远。他不知道,这个家任何人说的话都伤不了她,唯独只有他的置身事外、他们在谈起茹月时他哀伤的表情、他将茹月的照片挂在他们曾有甜蜜记忆的房间里、他在心中为茹月保留的全部位置……只有他,只有他的一言一行能够让自己伤的体无完肤。
暮然第一次深思,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也第一次面对现实,也许,她和余皓远永远没有她想要的未来。
暮然越来越沉默寡言,在这个家里,她找不到真正想说话的机会。每天麻木的洗衣、煮饭、打扫、带小孩、照顾老人……就连睡觉的时候,她都有意无意的躲着余皓远,以前最眷恋的怀抱如今也变得让人害怕起来。
余皓远倒是习惯性的来抱她,但是经过她几次拒绝之后,便也放弃了。一人一边,躺在同一张床上,暮然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同床异梦。有时候,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会没来由的想哭,想要伸手去抱他,却总是克制住。她怕,她怕他的梦中正和茹月相聚。
本来就不怎么交流的两人更是一天说不了几句话,若是有,也就只是些关于小月的问题或者问他吃什么菜。
很多时候,暮然会愣愣的看着余皓远出神,他的表情越来越冷漠,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笑了。虽然记忆中,他笑的机会也就寥寥几次。
这样的日子虽然让人难受,但暮然的思维里却不敢想象没有余皓远的日子她是否还能承受?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爱卑微,却不曾想过,在这场感情里,她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一日一日的过,暮然竟也习惯了种种的压抑。她告诉自己,毕竟,余皓远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这可是曾经的自己梦寐以求的场景,又何必如此的贪心?毕竟,除了余皓远不爱自己这一点,偶尔也是会有快乐的。
就比如当下,余皓远买了一条华丽丽的晚礼服,放在了床上,脸朝着窗户,似乎有点不习惯,说道:“事务所的庆功晚会,你也来吧。”对于花上几个小时,让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暮然并不感兴趣,以前倒是和师傅师兄参加过不少这样的活动,但每一次她都是能逃则逃。
本来她想说不去,可是话到了嘴边,又生生的改成,“好的,什么时候?”倒不为别的,倒是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实在少得可怜,虽然暮然现在已经不奢望他能够爱上自己,但是和心上人单独相处也的确是件美事。特别是在他们这种已经许久没有交流的情况下,机会就更加难得。
可是,很快,暮然就推翻了这个想法。这种场合无论什么情况下,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就比如现在,她穿着起码有七公分的高跟鞋,连走路都有点晃荡,长款的晚礼服摇曳在身上,余皓远选择的倒是一个相对比较保守的款式,但是后背的裸露已经稍微低头就可能走光的胸部,让她很是变扭。
本来,余皓远今天的行为倒是像极了丈夫,从开始进入会场,他就一直扶着她的腰,她稍有不稳,也会轻轻的往他身上带,甚至有时候还会低下头来在她的耳边说上几句话。
热气滑过耳边,暮然觉得那颗许久没有剧烈跳动的心倒是活跃了不少。甚至,好几次,余皓远开着她轻轻漾开了笑容。她恨自己的不争气,只要余皓远一个微笑,轻而易举的就会忘记所有的不开心。
可是,现在余皓远临时有事需要去那边处理一下,就只剩暮然一个人坐立不安。倒也不为别的,就是这恼人的高跟鞋以及那位李浩时不时射不过的凌冽眼神。本来暮然想要装作视而不见,就像无数次在家里那样。可是,随后又窝囊的想到,自己又没做错什么事,何苦被一个人总是用苦大仇深的目光给瞪着。便也就理直气壮的瞪回去,以表示自己绝不屈服的精神。
不过,瞪一会儿,暮然就觉得今天实在不是挑衅的好机会。这要死的高跟鞋,夹的她的脚生疼。暮然想着,要不要舒适的地方坐着,再继续瞪?可是这想法倒是还没落实,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一个劲的向慌乱之中伸手扶住她的人道谢,可回过头来,却堪堪愣在那里,扶住她的人,正是李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