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皓远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幅场景。
小月蜷缩在一个女孩的怀里，睡的香甜，就连梦中嘴角都是微微上扬的。看来小月和这个叫做暮然的女子相处的不错。
这个女孩还挺奇怪，下午面试的时候总是各种走神，看她的眼睛总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不过倒是面试者中最顺眼的一个，不矫揉造作，脸蛋也干净的很，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看着眼前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却有种奇怪熟悉感的女孩，余皓远觉得怪怪的。今天突然接到父亲住院的消息，想都没想，就将小月托付给她，也不知当时脑袋抽什么疯。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把小月托付给全然的陌生人。
房间里只开了一个小小台灯，昏黄的光柔和的洒在这个暮然的脸上，她动了动，余皓远有点吓到，下意识的抬步要走，回头望的时候发现她只是换了个姿势，将怀中的小月紧了紧。余皓远若有所思的看向她，转身离去。
早上6点，宋慕然自然转醒。当然，这实属没办法。师傅有言，练武之人更是要抓住早晨的时间。以前宋慕然也会和师傅做做斗争，以表示自己的不满，但是每个作斗争的早晨只会比以往更加的累，不得不放弃温暖的被窝。久而久之，就连过年师傅允许睡懒觉的时候，也会自然醒来。
不过，今天早晨宋慕然睁开眼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当下似乎不再熟悉的屋子里，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思绪，觉得实在难以接受自己竟在余皓远家睡着的事实，怀中竟然抱着他的女儿。O（╯□╰）o 为小月掖好被角，宋慕然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出了房门，心里想着余皓远应该已经回来，那自己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只是，准备拿自己遗留在沙发上的包时，却着实吓了一跳。
沙发上躺着一个人，一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沙发明显不能够完全承接他的身形，蜷缩着身体，想必是不舒服极了，连眉头都是紧皱着的。不自觉的，宋慕然伸出了手，轻轻覆上他的眉心。
他的轮廓清晰了许多，有着成熟男人的魅力，俊朗的外形倒是愈发出众，可宋慕然最喜欢的笑容却少了许多，失去了自己的爱妻，独自拉扯婴儿，他的内心该是多么的痛苦？
宋慕然眼中的泪不受控制的滴下，慌慌张张的抬手去擦，却猛然发现余皓远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也充满了审视。
心如擂鼓般，似是小偷被抓了个现形，宋慕然慌慌张张的不知如何是好，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发现余皓远越攥越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宋慕然觉得这时候额头上必定是要配上两滴汗来表达自己此时乱七八糟的心跳。
其实挣脱一个男人的手对自小习武的宋慕然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可是低头看了看他不那么粗的手臂，想了想，终是不太忍心。
毕竟，最近的一次搏斗是抓住那个不长眼的小偷，当时的宋慕然正处于走神状态，一个不小心，小偷的手光荣的脱臼了，她可不想余皓远的手受同样的遭遇。
不过，这个不忍心，倒让余皓远占了先机，一个拉扯，再一个翻身，就将宋慕然压在了身下。
心上人近在咫尺，甚至连呼出的气息都喷在了脸上，可是宋慕然却已经欲哭无泪。这是啥情况？两只手被固定住了不说，就连身体都被余皓远紧紧的压着，想翻个身都是奢望。
看着余皓远一副探究神情的样子，宋慕然觉得有种被扒光衣服的错觉，想着要不要使出绝招了，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可能他会受点小伤。下定决心正准备动手的时候，余皓远的一句话又彻底让宋慕然失了力气，连带着也忘了反抗。
他说的是：“你嫁给我吧。”
宋慕然：“啊？”
他接着说：“你喜欢我吧？”
宋慕然：“啊？啊？”
余皓远再接再厉：“你刚刚不是摸我的脸了吗？总该负责吧。”
宋慕然：“啊？啊？啊？”
对于现在峰回路转的情节，宋慕然的脑袋彻底短路了，真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突然起来的问题。闭上眼睛，想着，一定是做梦，一定是做梦，可是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经常在梦中出现的眼睛清清楚楚的在离自己不到五公分的地方。如此反复眨了几次眼睛，宋慕然有种崩溃的前兆。
这感觉，这感觉就像你每天做梦，梦到上了天堂，上帝他老人家对你温柔的笑着，还和你唠着家常，你来了啊，欢迎欢迎，里面请，里面请。可是，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这个梦变成了现实，你当然无法相信，恨不得撞的头破血流来检验一下。
在眼睛都快眨到抽筋的时候，宋慕然终于停止了自虐行为，看着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带着点笑意的余皓远，再一次晃神。保持这个尴尬的动作许久，宋慕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呐呐的问道：“为什么？”
“小月需要个妈妈。”余皓远看着宋慕然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晰的说道。
宋慕然的心一点点的下沉，就像坐上了云霄飞车，刚刚还在云端，这时候却在直速的下降，失重的感觉让人快要发疯，这个时候的她早已放弃了挣扎，看着失去笑容恢复一派冷漠的人，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你叫暮然，这就够了。”停顿了一会儿，说道：“结婚之后，我可能不会爱你，但是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宋慕然有点不可置信的问道。
“像你这样刚刚毕业的女生不都差不多吗？英俊的男人、有房有车、无忧的生活。”余皓远的眼神愈加的凌厉，第一次，宋慕然觉得他是如此的陌生。
虽然他与她在现实中的确是个陌生人，可是在心中念了十年的人，该是怎样的清晰明了？这几年，他经历了什么？愤世嫉俗，用冷漠作为铠甲，这样的他会不会很累？从前那个有着灿烂笑容的少年，又被他埋葬在哪里？
“为什么是我？”宋慕然觉得自己应该斩钉截铁的拒绝的，可话到嘴边就变了。
“看得出来你和小月相处的不错。”余皓远终于松开了她，起身坐在沙发旁。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当然，你可以拒绝。”
当然得拒绝，这明晃晃、赤裸裸的是一种利用啊，都说婚姻是坟墓，没有感情的婚姻简直是坟墓中的坟墓。一般有点气性的女生都应该拍案而起，以一种泠然不可欺的姿态大骂此种男人的痴心妄想，最好甩他两巴掌，再摔门离去。
可眼前人是宋慕然，念了一个人、想了一个人十年的宋慕然；说这话的男人是余皓远，那个她念着、想着的人。
“给我一个月，一个月之后给你答复。”说完，宋慕然抓起包，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余皓远陷在沙发中久久未起。
病危中父亲的叮嘱，小月对妈妈的渴望，都如同藤蔓般将他团团缠住。茹月的离去，就像一把利剑，插在心脏深处，无法拔除。余皓远颓然的伸手抓住自己的头发，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希冀得到一丝温暖。
过去的种种却翻天覆地的向他砸来，多久没有梦到茹月了？他不知道，可是她离去时哀怨的眼神，他不会忘记。即使努力压抑，那种羞愧、后悔的感觉依然将他紧紧包围。
茹月的死，是他造成的，如果没有在她怀孕期间表达自己对爱的疑惑，让她大受打击；如果没有在她快临盆的时候，自己的姗姗来迟，让她没有了支撑；如果自己一心一意爱着她，没有那些不确定，她是不是依然会快快乐乐的生活着？
从小把她当妹妹宠的妹妹，他的妻子，他的亲人，因为他内心的纠结，最终让她丧了命。自己就像一个杀人凶手，将自己的枕边人一步一步推向了绝望的深渊，死亡的深坑。
他不记得多少次她总是埋怨自己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可是，这简单的三个字，自己却总是犹豫不绝，不曾说出。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总是要伤害最爱自己的那个人？
这几年，余皓远不曾靠近任何一个女生，就像一个绝缘体，他害怕，害怕从她们身上看到茹月的影子，更害怕茹月离去的事实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可小月无数次夜晚梦中对妈妈的呼唤，总是如一声一声如刀般割着自己的心。
小月越长越像茹月，她的轮廓、她的眉眼，总是时时刻刻提醒着余皓远，他对于茹月的亏欠。爱不爱茹月，他不知道，可是，这辈子，怕是没有人能够在自己的心中占据茹月的位置。
该给她找个妈妈了是吗？亏欠了茹月，总不能再亏欠小月一个完整的家庭，即使这个家只是一个空壳，最起码，小月能够感受到妈妈的温暖，不是吗？
其实，余皓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暮然，看到小月躺在她怀里依恋的样子，看着她小心翼翼搂紧小月的样子，想必小月有这样的妈妈，是会幸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