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南,天泱殿。
楚燃竹、函勿率数十名青冥谷弟子来到此处。
同属七十二福地之一,这天泱殿以鬼谷道术为支撑,将偌大的一座庭院隔空架在低山之间。薄雾绕绕,烟云蔼蔼,揽一片胜景,造一块仙地。
“欢迎青冥谷诸兄驾临寒舍!”
天泱殿的半空步道入口处,有一位头戴墨蓝纶巾的男子,笑脸相迎。
楚燃竹、函勿各自尽了礼节,便率众登梯。
走过这纶巾男子时,楚燃竹余光中多瞟了他几眼。一袭深蓝色锦袍,绘着描暗花纹,装扮是文人墨客,却像是蕴含了某种危险的元素。
登了天梯来到正殿,天泱殿的弟子列队欢迎。
殿主从镶金带银的华丽大殿中走出,热切相迎。
随后众人入室,各自入座。
这殿主,与端逢约摸一个岁数,虬髯鬓须,面相很有几分慑人。再加之他的穿着样式威望横生,便更给人觉得,一整座天泱殿也不过是他的掌中玩物。
这便是殿主——太祀。
他先对青冥谷之前的鼎力相助表示感谢,接着就摆开地主之谊,让青冥谷的客人们参观他的天泱殿,待到午时即可享用筵席。
既然如此,青冥谷众人便在天泱殿中参访。
楚燃竹与函勿从一间偏殿旁的小径穿入,越过两层栽得密不透风的篱墙,抵达了一处幽暗境地。
方才与殿主会面,两人都细致的观察了此人,现在刚好说说他。
楚燃竹道:“函勿以为,天泱殿主看来怎样?”
函勿答:“霸气外露而戾气内合,同时中藏鬼心。”
“函勿一针见血,临行前义父曾嘱咐我,天泱殿主并非等闲,今日一晤,深有所感……对了,听闻函勿曾赶赴南海,寻觅鲛人,有收获否?”
“得益尚可。”
函勿随即叙述了南海之行。
南海烟涛,碧波万顷,浩瀚无垠,海天相接。
据《搜神记》卷十二所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常夜出,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函勿一连几日,都在子夜时刻踏上海滩,往月亮悬挂的方向而去。
终于某晚,浪声中逐渐飘出空灵幽远的歌声,柔美的叫人心碎,悲伤的叫人潸然泪下。
只见一座礁石上,坐着一位鲛人。
吟歌。
泣泪。
函勿拜访了鲛人,求得了她的鳞片数枚,用以配药。
忆起来,这次的行程尚算顺利。
就在这时,有稀疏轻浅的脚步声传来。
二人望去,过了会见来了两个人,一位是殿中小卒,另一位,是之前在天泱殿门口迎客的那位苍蓝锦衣的青年。
“原来少主大人在此!”这青年一笑,万分诚意的眸眼深处,却像是闪现着两把尖刀。
他拱手道:“午时马上将至,请两位贵客前去赴宴吧,且由得在下疆塬,为两位带路。请——请——!”
“有劳先生。”楚燃竹睇一眼函勿,又道:“烦劳先生先领他就位,在下尚有几位随从在殿中闲走,容我召集他们共同前去,也免去先生劳顿。”
“少主大人考虑得周到啊!”青年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各位都是客,万不要有所拘束才好!”
这之后,青年将函勿带走,而楚燃竹,则去召集他人。
离了此处,楚燃竹回望那蓝衣青年的背影。
……方才那青年与一名小卒共同前来,可传来的脚步声却像是只有那小卒的……看来,那位青年定是个高手。
一边走着,一边努力记下天泱殿的布局。对任何门派,都要做到知己知彼,因为不保在什么情况下会互相对立。
——“哎呀——!!”
突然迎面走来个端酒坛的仆役,他不慎绊了石头,酒水泼出,幸亏楚燃竹淡定闪开,滴酒未沾。
“对不起对不起!!”仆役脸色如铁。
楚燃竹道:“无妨。”低头见酒水蜿蜒成了溪流,又说:“只可惜了这好酒。”
“这……谢少侠您宽宏大量!”仆役颤抖道:“小的、小的去再添酒!”
楚燃竹见他似乎吓得不轻,不禁疑道:“为何如此惊惧?”
仆役被捅破心思,就如沙漏漏了一地,歇斯底里道:“少侠,您可一定要救救小的啊!”
“何出此言?”
“小的……少侠有所不知,这酒是我天泱殿的大小姐亲手酿的,小的奉小姐之命从她房里取出待客……小姐至喜这酒,哪怕泼了一滴,都会被小姐斥骂,可眼下这……小的这条命都危险了,少侠您可一定要救救小的啊!”
楚燃竹疑道:“你们小姐……不近人情?”
“这……少侠误会了,我家小姐只是娇纵任性……”
“依你之意,我当如何相助?”
仆役总算松了半截气,“只劳驾少侠随小的再走一趟后罩房,帮小的解释几句,小的再添酒。”
楚燃竹听懂了,可要他一个男人堂而皇之的踏入后罩房……
“不妥,小姐闺房岂能擅入。”
“少侠!!”这仆役竟一把跪下,叫道:“求求少侠了!小的要给重病的老婆请郎中买药!若是被小姐扣了月钱,这日子根本过不下去啊!!”
楚燃竹见他真情实意,倒怪可怜,想来不能见死不救……
“好吧……”
沉沉落下这句时,却脑中闪现一念。
——兰薰。
不知那丫头跑哪里去了,虽知道要对她保持警惕,眼下却觉得,若是她在,接下来的场面就好应付多了。
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随仆役一道过去。
蓝田润玉暖,鲛人泪如珠。
苍穹月佳刻,共秉西窗烛。
这抱酒坛的仆役一路都双腿直抖,楚燃竹随着他,终于到了后罩房。
仆役缩着脖子,小心翼翼敲了敲小姐闺房门。
“谁啊——?!”屋内一声。
仆役道:“润、润玉小姐,是……是小的。”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进来!”
仆役轻推开门,战战兢兢的进入。
楚燃竹暂且在外等着。
听见屋内两人对话。
“小六!抱着酒坛回来什么意思?!”
“小、小姐……是、是小的不小心、不小心……”
“不小心什么!别吞吞吐吐?!”
“不,是小的……不小心……泼了点酒……”
“你不想活了——?!”这句伴随着愤怒拍案的声响。
楚燃竹不得不踏入屋中,同时道:“大小姐息怒!”
少女顿时大惊。
二人的视线在华丽的房中直直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