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人侵入……”飞穹不能置信的喃喃:“辛夷,紧随我,万事小心。”
“嗯。”辛夷回答完,却心念一动,道:“飞穹哥哥,我要先去把琴抱着,不能让琴被伤到!”
飞穹到底是不放心,又加上一句嘱咐:“千万小心。”
两人暂且分头,飞穹忙赶去查看。
一到竹林的下坡处,混乱的场面便令飞穹窒到。
只见一个面目可怖的中年男人挥着巨刃杀入,那副唯我独尊的姿态和满布仇怨的眼眸,仿佛是在向天下宣告,敢戏弄他的人,都必须粉身碎骨。
七襄观的众弟子本在这里参禅悟道,没一个携带兵刃,面对此等暴戾的强敌,还不是乱了阵脚,哇哇叫着逃命。
飞穹立刻跃上,持箫挡了来袭者,过了几招,只觉得那人力大如牛,颇让飞穹不好招架。
但倾而就有战友来了,楚燃竹黑色的身影迅雷不及掩耳。幽冥剑一片凛光,映照着泪斑点点的湘妃竹倏地银亮起来。
可这刹楚燃竹却惊道:“太祀殿主——?!”却也是他的亲生父亲。
飞穹一诧,站定身子,又见身后兰薰、潮风等人纷纷赶来。
这时几个弟子在惊慌间没选好路,其中一个绊了石头,其他的挨个跌了出去。他们“哎呀”了数声,反应力还没跟上,就见太祀不可一世的持械逼来。
“快走——!”
竟是小光折了个回马枪,捡起石块向太祀砸去,众弟子立刻起身退散。
然后是小宛,随着小光过来,也捡了石块去砸。
但这只能撑一时,却是惹怒了太祀,他举起巨刃就扑向两人。
两人所站的位置与楚燃竹他们有些距离,想去救援也来不及了!
突然,夙玄真人临危不惧的声音从身后辐射而至。
“徒儿,接着——!”
只听他喊出这句,便有簌簌两支剑飞过楚燃竹的眼,飞向小光和小宛。
这刻,两支剑的细节都被楚燃竹看得一清二楚,他大惊道:“湛卢?!胜邪?!”
这名称也震慑了其余的人。
——那是春秋时代五大盖世名剑中的两剑,湛卢剑是大剑之首,胜邪剑是小剑之冠——怎么会出现在七襄观?
然后更惊艳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看似身无长物的小光和小宛,却在接住两剑的那一刻,同时战意大发,简直像换了人似的。
仗剑,并肩,赫然攻上,同太祀短兵相接。
两支古代名剑,在他们手中舞动简直是浑然天成,看在众人眼里,只觉得是剑神下凡,人剑一体!
“众剑魂听令!”
又是夙玄真人的声音,他现身于楚燃竹和飞穹之间,平静的发命道:“取剑庐的藏剑,保卫七襄观!”
“遵命!”逃散着的众徒们异口同声回答,然后一个个霍的都战意大发,相继举手作剑诀一引。刹那间从剑庐那边飞来了上百道剑光,落到众徒手中,均是那剑庐中藏有的宝剑,看得几人是目瞪口呆。
楚燃竹喃喃:“无怪乎七襄观房舍稀少却弟子众多,原来都是剑魂,栖息于剑中。”
而小光一举湛卢宝剑,如领袖般高声道:“太极两仪,五灵归元,风雨雷电,以剑引之!”
众剑魂迅速依据手中之剑的属性分为五拨,中间则是小光和小宛,共呈环形将太祀包围。
然后小宛也举起胜邪宝剑,令道:“明虚六合阵——!”
霎时剑光飞舞成异样的图案,惶惶的压迫着整片云梦泽。太祀也意识到这非同小可的杀伤力,仰头望着剑光呈网状压来,他慌乱的挥着巨刃,却胜不过众剑魂的威力。
眼看着胜负已定,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人扰了节拍。
凤凰金色的少女,好不容易见到久别的父亲,一瞬间便喜出望外。可下一瞬却见父亲被众人围攻,她拼了命的奔过来。
“你们干什么,为什么伤害我爹!都给我闪开、闪开啊!”
一手推开一个剑魂,润玉莽撞的行为将明虚六合阵打乱了。
小宛当机立断:“撤阵——!”
众剑魂得令,倏地变换为自由阵型。
而小宛身如雪燕般迅捷,就要冲上去将润玉推开,却不料太祀先她一步得手。
只见太祀一把就揪了女儿过来,强烈的力道将润玉的手腕硬生生按出一圈淤青,令她当即愕然。
“啊呀!”又是一声惊叫,润玉哪里相信,太祀的另一只手竟掐在她的脖子上,只要再多用一点力气,就能把润玉的咽喉整个封死!
潮风大吼:“喂你做什么?!”
太祀目露狂热的眸光,如同一个鬼怪。他嘶嚎道:“不想她被掐死,就得把姜兰薰交出来!”
太祀掐着女儿的脖子,虎视眈眈。
众剑魂都不敢轻举妄动,陆续后撤了好几步,仅有小光、小宛肩并着肩,手握湛卢、胜邪这一大一小两剑。
“公主,该当如何?”小光沉稳正气的问着。
小宛道:“必须先稳住阵脚。”
太祀听到两人的对话,喝道:“闲杂人等都退开,姜兰薰呢,还不出来——!”
兰薰早已成了众多视线的焦点,蓝衣伫立,双手在袖下握成颤抖的拳。一颗玲珑心,不惧怕艰险困境,却不免惧怕未知的事情。她像是凭本能的向前踏了几步,却被楚燃竹展臂拦到身后。
瞥到他的侧颜,冷透了的眉梢上却还挂着浓重的辛酸。
与此同时,虞筝行到飞穹的身侧,冷冷问着太祀:“你找兰薰姑娘有何贵干。”
太祀答:“我要把她带去瀛洲!”
众人都心下一凛,又听夙玄真人低道:“此人已中了催眠术,任人摆布。”
不难想出太祀八成变成了飞宇手里的傀儡,现在是六亲不认,连自己的女儿都能掐死。
太祀喝道:“把姜兰薰交出来!”同时手头用力,令润玉的颈上浮起一圈内出血的颜色。
兰薰见状,忍不住又向前小跑了几步,却再次被楚燃竹牢牢握住胳膊。他怒道:“休想——!”
可遭罪的是润玉,终于疼的叫出声,呼吸也困难起来。这让楚燃竹整颗心都揪成了一团,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潮风更是急道:“这可咋办啊……喂,太祀,你醒醒行不,那是你亲闺女!亲闺女啊……!!”
这么一唤,竟真让太祀找回点意识,他眼眸一怔,手上一颤,润玉终于得以喘息,大口大口的呼吸,仿佛是刚浮出水面般急切不已。
她向来自尊心强,之前她从一个什么都有的大小姐,变成一个丧失所有的累赘者,这已让润玉体无完肤了。而之后,她又总被捉住,变作谈判的砝码,让大家为难。
润玉突然很想哭,甚至这一瞬连自我了结的冲动都有。
可下一瞬,突然有个身影再现于她的脑海。
——那身影,原是个素不相识之人,却又在冥冥之中,似与她有不解之缘——上辈子的鲛人玉儿,在被秦皓抛弃后,在京城外的竹林中遇到了一位尼姑。她虽受到那尼姑的开导点化,却仍放不下心结,服毒自尽。
就是那位尼姑的身影,模模糊糊的灰衣,一串紫檀制成的念珠……不知为何,突然填满了润玉的心,令她赫然开始挣扎,不断喊着:“爹,是我!我是润玉!”
太祀真的动摇了,怔了半晌。
润玉趁机脱开他的钳制,拼命奔向众人那边。
楚燃竹见状,向她跑去,一把将她拽到身后。
众人也随即上前。
润玉可算安全了,可形势的发展令人始终无法松下口气。
只听空中突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此等小事,竟都办不成,要你何用?还不退走?!”
这正是飞宇那温文尔雅的嗓音,却是冷澈如冰。
而太祀得令后,再次被完全控制,使用咒术消失了。
润玉忍不住叫着:“爹……!”
回应她的声音,是飞宇的冷笑:“既然太祀那蠢物出了差错,我就只有走另一条路了……影儿,你知道如何做,交给你了。”
这内容吓得众人又是一凛,特别是兰薰,一听“影儿”二字,就知道那《亘古谣》又要上演一遍,那这次自己岂不是要……!
兰薰浑身一颤,连想下去的勇气都丢失了。这片刻,与楚燃竹惊骇的目光直直相撞,他也是一样啊,只觉得无法抵抗的黑暗终究是残酷的来了……
可是,箜篌声没有响。却是一束彩虹般夺目的神光虚空划来,花弄影自光芒中现身,绡华旖旎,身似杨柳,偏偏那双眸子里的眼波,如今是失尽烂漫,只剩木偶般的呆滞和煎熬。
她的右手平抬在身前,掌心上,有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七情六欲石——?!”
兰薰吃惊的跑到最前,努力唤道:“花弄影,事到如今你还要为虎作伥!裁云受了那么多的苦,你心知肚明啊,如此行为,你对得起裁云吗,对得起天界吗?!”
花弄影十分为难,她道:“这枚碎片,就是之前星君在蓬莱国的时候,镂月所持有的。北辰大人,你……你拿去吧。”
兰薰不解,潜意识里又觉得花弄影决心弃暗投明了。兰薰有所宽慰,从衣襟中取出之前搜集的七情六欲石。
“喂,有诈吧。”潮风在后面提醒着:“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花弄影也不等兰薰抉择,便将掌上的邪石碎片向兰薰的方向一引,碎片便自行飞了过去,融入本体中。
“这……?”
兰薰目不转睛的盯着掌间的七情六欲石,那艳邪的荧光,竟让兰薰的心底没来由一寒。
来不及思索这坏预感从何而来,便听楚燃竹一声痛苦的低吼,他竟兀的捂住胸口,跪倒在地!
众人大惊,不由围近。
兰薰更是慌忙的奔来,跪在他面前唤着:“你怎么了?”
楚燃竹表情扭曲,似是痛不欲生,他还未开口说话,眼前所映照的兰薰之面容,就被一片刺眼的邪光盖过了。
——是兰薰手中的七情六欲石,突然大放异彩,更奇特的是,所有光芒竟是齐刷刷向着楚燃竹投射!
这下所有人都愕然的盯着他,唯有小光回头瞥了眼,叫道:“糟糕,那花衣仙子逃了!”
眼下没人有闲心顾虑那,兰薰简直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将七情六欲石塞进衣襟,用双手捂住不让它再发光。然而邪石竟飞了出来,然后整个化为一束鬼魅的邪光,正正从楚燃竹的额上钻入!
霎时,惊天动地的吼叫响彻在云梦泽,震耳欲聋。
狂暴的幽绿碎光,宛如从九幽一直烧到九霄,在楚燃竹的周身燃烧起来。
可怕的热气,仿佛能将靠近他的一切事物化为蒸汽。最近旁的兰薰,整个人如同置身岩浆,她吃力的匍匐在地面,喃喃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眼前,那双深邃的,时而温柔、时而忧伤、抑或瞬息万变的眼眸,此刻却再也找不到曾经熟悉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