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幽冥,帝都城内城外一片火海,红亮的火光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照亮了帝都的天,帝都的地,惊醒了沉睡的臣民,哭喊了帝都的悲哀……
战斗,夜袭,暗杀……这些战场上最平常不过的活动,并不因为这几场火势的来临而停止,也不会因为百姓的痛哭和哀嚎而止步。
自古以来,人在江湖,斗字为头,将在高堂,战为英雄。
是夜,趁着蔓延的火舌,窜动的人群,两股太子军队趁着夜色从郊外的两道小道急速奔去,直夹平遥王的军帐……
那时候平遥王的阵营,早已是火海一片,混乱不堪,而随后猛扑而来的两股太子军,更是将平遥王打的措手不及。
大晋国史书后来记载,大晋国三十二年,平遥王拥兵作乱,先是与诏南国勾结,扰乱两国边境,随后平遥王又带着三千将士直逼帝都,企图篡夺皇位。而城门一战,暮王府小王爷暮容为帅,太子亲征,首战告捷。当夜,平遥王企图偷袭帝都城南粮库,纵火失策。暮子言率军夜袭平遥王阵营,大胜。翌日,平遥王三千将士只剩下百来名,败退平遥城。
据说,那天夜晚的火势足足烧到第二天天明才熄灭,当翌日的晨光照耀大地,平遥王原本的军帐出,到处都是火舌舔过的痕迹,焦黑的土地,烧糊的树木房屋,尸骨纵横,惨不忍睹。
而帝都城南粮库处,虽然早已做好了防备,并由暮子言安排提早的转移了粮草,但还是被平遥王趁机夜袭纵火,连着粮库与周边的房屋均被烧,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呸,竟然被平遥王那叛贼给逃走了,不然小爷我定给他几刀尝尝!”
扫视了一眼惨败不堪的王党军阵,啐了一口地上焦黑的土地,蓝镶摸着腰上的宝刀,抬头望着暮子言,不甚明白的问:“子言,为什么我们不乘胜追去,直接将那平遥王给活捉了?”
坐在马背上,暮子言眺目远方,面色深沉,良久,才淡淡的说道:“早已来不及了,平遥王后留有一千援军,此刻已经快逃到平遥城,平遥城毕竟是他的地盘,若是我们乘胜追击,怕是我们将有去无回。”
蓝镶恨恨地说道:“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跑了?”
暮子言默不作答,仍是眺目远方,一脸的深思。
倒是一旁的郁离子垂了垂眸子,一脸凝重的答到:“平遥城地四周多为崇山峻岭,地势易守难攻,平遥王久居平遥城,不仅养育了万千精兵能将,怕是也早已在周围设置各种阵势,不然,他也没有这个胆量明目张胆的来攻城,而我们若是贸然追进,定时不妥,要拿下平遥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该从长计议。”
蓝镶一听,低头仔细一想,觉得很是有道理,便不在发话。
郁离子见他不复说话,于是偏头看了看暮子言,然后也将目光眺向了远处。
目光所及之处,竟是一重重连绵起伏的青山,蜿蜒到天际,绵绵不绝。
郁离子心想,这大晋国的大好河山,若是能如这般的沉稳,便也不要这般的战事不断,战争战争,何时才能永远的停止?何时自己才能恣意纵情江湖,如那些善良简单的小妖们,潇洒过活?
而此时暮子言满心想的却是更多,只是这越想便越觉得心里堵的难受,于是随后两腿一踢马肚子,缰绳一拉,掉头说道:“回城!”
清晨暮色,太子军捷报而归,士气大涨,城内百姓欢呼。
老皇帝与暮七老王爷也早早的站立高台,望着太子轻骑而归,以及他身后那气势高昂的军队,甚是欣慰。
然而,当目光触及到巍巍军队身后更远出的城郊外,那一片的焦土惨败,那一地的血流成河,又是满心的苍凉。
这获胜的欢愉,却是用这般血液换来的,这种获胜的喜悦,真是丝毫都提不起来。
自然,战争获胜,赏是必然,据大晋国史册记载,暮子言被封为大将军,蓝镶为副将,郁离子拜侍郎,其余将士,也将一一获赏。
老皇帝的意思很明显,还有十日之后,便让暮子言一行前往平遥城,正式攻打平遥王。
战场归来,来不及回王府,暮子言便被召集进宫,受赏,宴请……
当暮子言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数日,因为备战,又在宫中参加酒宴,多日不得好好休息的暮子言已经是一脸的苍白,身子也消瘦了不少。
正奇怪没有见到我和梨白之际,暮子言突然想起那夜老管家送来书信一事,于是眉头一皱,心里一沉,便将老管家快速的喊来。
老管家于是将那日的事情服输了一遍,说完见暮子言沉脸,顿了一会,才将袖带中存放了数日的两封信纸递给暮子言。
一封是叶子青代我写给他的,一封是梨白写的。
刚打开信纸一看,暮子言原本苍白的脸色越发的苍白,拿着信纸的手已经被捏的骨节分明,青筋暴露……
这一封,该是我的那封。
然后,暮子言又是抿着嘴唇打开另外一封,只见上面写到:
“子言兄,见字如面,如今阿夭不知所去,我必须要将她找回,只是这次出去,不知道何时将与兄长相聚……勿念,梨白。”
良久,母子只是捏着两张信纸,沉着脸抿着唇,垂着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那张纸上。
看的一旁的老管家内心十分忐忑不安,只盼望着那日出去的方墨能够早早的归来,并带着那两位不辞而别的公子和姑娘回来。
当老管家正一脸为难的祈祷着方墨赶快回来的时候,猛地瞧见暮子言瞬间便将手中的信纸捏车一团,然后拂袖转身而去。
老管家内心一个轻微的颤抖,又不敢说话,只能赶紧侧了侧身子,却未曾瞧见暮子言完全没有血色的脸庞。
暮子言原本以为,我和梨白的离开,不过是为了去这帝都转转,玩了几日便自然会回府的,到时候,我依旧是他喜欢的我,他依旧是我喜欢的他。
只是,如今看到这信纸里的内容,却如一个晴天霹雳,活生生将他的心给劈了去。
他至今仍是想不通,为什么这喜欢的人突然说不喜欢了,连个理由的没有,说走便走了……
死死地捏着手上的信纸,暮子言只觉得眼前都是白花花的一片,每迈开一步,都觉得是那么的沉重,心里仿佛比瞬间掏空的一样痛楚传来,麻木了全身的神经。
而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拼命的涌了出来,却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尽管已经将眼睛尽可能的睁开着,可是为什么像是被什么蒙住了一样,什么也看不清,看不到,总觉得,整个身子都是陷在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中,找不到一个可以停靠的出口,扶不住一个可靠的影子。
似乎连耳朵也听不到了,脑海中不断的闪过某个粉色的身影,那张熟悉的脸庞,那仿佛就在耳边的欢笑声,可是这些,明明觉得就在眼前,却又像隔着遥远的天际,抓不住,触摸不了,只知道内心一直在疯狂的无声叫嚣着,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之前说的好好的,为什么有突然变成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什么人妖殊途,什么这些那些的区别,之前不是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么?不是已经努力的忘掉这些了么?不是已经都说好了么?
什么莫要负了姜宏,我明明不曾喜欢她,又拿什么不能负了她?为什么又连留下来听我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说走就走?
可是,又为什么,为什么偏偏会变成这副样子?
越是想着这些,心里越是堵的难过,头上也是一阵有一阵的晕眩,刚走到门口,暮子言刚伸出手想要扶住门槛,没想到一个恍神,一手便扑了空,两眼一黑便倒了下去。
还在低着头的老管家便听到“碰”的一声响,于是扭头一看,却见暮子言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急忙的奔上前去,老管家一把扶起扑倒在地上的暮子言,惊声呼道:
“快来人啊,小王爷出事了!”
暮府上下,又是一阵的急乱的脚步。
刚刚赶回来的暮七老王爷瞧见这么一幕,顿时双目一城,待问老管家之后,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他慢慢地走到暮子言的床边,望着暮子言依旧苍白的脸色,还有那死死纠结着的眉头,又是心疼的叹了一口气。
抬手慢慢的将手抚在暮子言的眉头上,轻轻地说道:“子言,有些东西,也许桃夭姑娘看的比你还清,我自然知道那孩子的乖巧讨喜,可是,身为帝王贵族中,很多东西,我们只能舍弃……”
说完,拿回手给暮子言掖了掖被子,又坐着呆呆的望着暮子言好一会,暮七老王爷的思绪也就这么飘的很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见暮兰正端着一碗汤药进来,暮七老王爷起身,示意暮兰给暮子言喂药。
可是刚刚起身,袖子却别暮子言一把抓住,只听见暮子言紧紧闭着眼睛,复又将眉头皱的死死的,不断的呢喃道:
“不要走,不要走,告诉我为什么……”